七月四,红日当头,晴空万里。
今日是南风的生日,也是李玉莲的头七之日。
往年生日都是在家中度过,可今年是个整数岁,所以赵老汉便带着南风来镇子上下馆子。一来庆生,二来看着南风这几日整日都是茶饭不思愁眉苦脸,赵老汉不免心疼便想着带孙儿来吃顿好的,出来走走兴许能好些。虽然赵老汉自己心里也很是难受但自己的孙子他总不能不管不顾任其伤心难过吧。
走了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前行,人世间的痛苦又何止生死离别?
一张暗红的桃木桌上放着两碗白皮宽面,面条上铺着绿油油的青菜还有红灿灿的辣油,两碗之间放着一碟牛肉、两只鸡腿还有小坛子酒。
南风拿着筷子一遍又一遍的戳着面条,神情很是呆滞。面条白的发亮很是劲道,筷子每次都从上面滑过不曾戳烂一条。
赵老汉倒了一碗酒,对着南风强笑一声。
“孙儿啊,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味道不好啊?”
南风依旧呆呆的戳着面条,只微微摇了摇头。
赵老汉把两只鸡腿都夹到了南风的碗里,“来,就着鸡腿吃,两只大鸡腿都是你的!”说着挤出一个干枯的笑容。
南风终于停下了筷子。
“爷,你咋把鸡腿都给我了?”
“今儿是你的生日,鸡腿都给你吃,爷爷不吃,爷爷喝酒就行。”说着便把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
酒罢,赵老汉却皱起了眉头,不知是酒劲太大还是心中抑郁,看起来并没有往日饮酒时的那般享受。
南风夹起一只鸡腿放到了赵老汉的碗里。
“爷也要吃。”
有面,有酒,有肉。
无喜。
爷孙俩各自食饮并无多少言语。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街道上躁动不安,人人都向着街口奔去。饭店老板好奇的急忙出门拦住一人问。
“发生啥事了?都跑啥啊?”
“衙门抓住了杀人的凶手,还听说是只妖怪!”
那人语速极快,店老板疑惑万分,瞪着双眼,那人已经奔出了十几步。
一听“凶手”二字,南风心中猛地一惊,像是被勾了魂一样不由分说的奔了出去,混在人群直往街口跑去。
面还剩下半碗,鸡腿也没啃完,一只筷子插在碗里,一只却翻到了地上。
赵老汉冲着南风的背影喊道:“孙儿你去哪儿啊?饭还没吃完呢!”
南风头也不回。
“你跑慢些,等等爷爷。”
赵老汉只得急忙追了出去。
又对着杵在门口的店老板叫道:“我去找我孙儿,酒饭给我们留着,莫要收走了。”
店老板晃过神来兴奋的冲到赵老汉前边。
“我也去,没人收。”
便和赵老汉一同跑往街口。
此时的街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中间由上百名兵勇围出一个圈来,外面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圈中放着一个被黑布遮盖的囚笼,囚笼四角各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他们头戴红巾赤裸上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中那柄明晃晃的鬼头刀让人不寒而栗。
鬼头刀系红绸,人断头来妖消魂。
圈中有五人皆骑着大马。
从右至左第一人身穿天青色官服,是丰邳县的县令侯正。
第二人穿绯色官服,大腹便便,乃是青州长史周常。
后面三人依次是徐日升,杜青峰和慧空和尚。
人群过于拥挤,赵老汉只能用目光搜寻着南风的身影,哪知南风早已凭借娇小的身躯挤到了最内圈。
南风只把脑袋从大人们的屁股夹缝中挤出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块黑布下的囚笼,心中愤恨又急切,又有些许的紧张。
“大家安静!”
侯正提声喊道。
“各位乡亲,六日前咱们古河镇百姓医馆李金之女李玉莲惨遭迫害,时至今日终于抓住了元凶,州长史大人也为此特地赶来古河镇主持公道,烦请各位稍安勿躁,静听长史大人训令。”随后便对着周常恭施一礼低声道:“大人您请!”
周常清了清嗓子,竟是面含笑意像是刻意摆出一副与民亲近的和善,无奈脸上的膘肉太多眼睛又小,这一笑竟透着些猥琐之感。
人群中有人哭泣,他本不该笑。
“乡亲们,听本官说,青州一十八县,十万余户,每一个人都是我周常的亲人,不管谁家里出了事,都是我周常家里的事,谁家失去了亲人,就是我周常失去了亲人,听闻咱们古河镇李…李…”
周常转头看向侯正,侯正急忙低声道:“李玉莲。”
“对,李玉莲李姑娘被害,本官痛心不已。但大伙可能还不知道,就在李姑娘被害的前一天,与咱们相邻的临汾县,县令张重民一家一十三口也被残害了,死状惨怖令人心痛啊!”
听到此处,场下一片哗然,顿时议论纷纷人言沸腾。
“大家不要喧闹,听长史大人说完。”侯正朗声道。
“本官痛断肝肠啊!”
周常说着便装模作样的擦起了眼泪。
“于是刺史大人下令彻查,誓要将凶手捉拿归案。事出蹊跷,朝廷命官被灭门绝非小事,因此便将案情呈报王府,这才惊动了定远王。定远王得知消息后更是又悲又怒,便差人全力追查,最后竟查出此案并非人所为。”
“不是人干的?哪是啥干的?”
“莫非真是妖怪干的?”
“有可能啊,我听说那个什么县就有妖怪吃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