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怨自己,生在这样的家中。”桑榆戛然而止,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于是停顿片刻,另起了个话头,“你们饿不饿?”
时玉和新平面面相觑,最终看向桑榆,同时点了点头。
不多时,女侍奉了个锦盒走进来,桑榆将里面的吃食分送到两人手中,还不忘解释道:“这是我阿兄从临淮老家带回来的麻团糖,虽然叫做糖,但却是用五谷和芝麻制成的,酥而不粘,香而不腻。”
皇都的待嫁女娘,不用操持家中的产业,也不用担心往后的前程,成日里不是吟诗弄墨,就是结伴到各处典雅的景致游玩,自然见识过许多好物件,但像麻团糖这般的——盛产之地遥远,又是最寻常的点心。
不出雍宁城,根本见识不到。
时玉和新平各自尝了口,都觉得确如桑榆描绘得那般,谷香四溢,却又不觉得甜腻。
三人终于在谈笑中,渐渐和好如初。
刚才送麻团糖的女侍,端着一壶新煮的茶水,又走了进来,通传道:“姑娘,楚王和流奚公主来了。”
时玉观察着女侍放下茶壶的动作,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对桑榆说道:“既然有新客探望,我们就不多打搅了。”
新平也觉得寻不到新的话头,“桑榆,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一定守约。”桑榆笑逐颜开地答着,然后又嘱咐那个女侍,“去请他们进府吧。”
女侍应声离去,不出半炷香的时间,便将楚王和流奚带到了屋外。
楚王忽然停住了脚,“流奚,要不……你先在此等候,我有话想当面对桑榆说。”
流奚只觉诧异,不由地问道:“什么事?”
楚王不再多说,而是示意女侍一同进入。
此时的桑榆,已然放下了床幔,只留出极窄的一道缝隙。
桑榆透过缝隙朝外望去,只见女侍身后只跟着楚王,没看到流奚的身影。
楚王自知男女有别,远远地站在桑榆能看到的地方,便不再上前,他将藏在怀中刻有桑榆花的小盒子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关心地问道:“桑榆,你可好些了?”
桑榆躲在床幔后,不敢探出头,“多谢楚王关心,臣女好多了。”
楚王见桑榆没有多问,于是鼓足了勇气,恭敬地请女侍将盒子送到桑榆手中,然后略显紧迫地说道:“那日我偶然得了这串玛瑙珠,当即便想着要赠予你。”
桑榆用双手捧着晶莹剔透的珠串,不禁觉得可笑:“为何要赠予我?”
“桑榆,我……心悦你。”
回想起那日在东市的老槐树下,她目睹着时玉赠予赵聿一串类似的玛瑙珠,只觉得自己像是极易受骗的无知女娘。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缓过神来,又问道:“您是想说赠予玛瑙,既有避邪之意,也有传达爱慕之情的暗喻,是吗?”
“你……你怎会知晓?”
桑榆见楚王仍不肯说出实情,索性将珠串丢在地上,话语声变得更加淡漠,“那日我也在东市的街头,这串玛瑙……分明是您随意在胡人的摊子上买的,还说什么偶然得到,如此情不真、意不切,我该怎么信您?”
楚王连忙道:“桑榆,你听我解释……”
桑榆并未朝外再望,而是失声笑着,“况且您已有妻室,而我崔氏女子,是不会为人妾婢的。”
楚王自知配不上床幔后的人,但仍旧想要为自己争取,他上前拾起珠串,继续说道:“是我鲁莽了,但请你……”
门外传来一阵巨响,骤然覆盖了他的话语声,紧接着又听到言辞锋锐的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