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蕉说道:“只是修真之事,不如话本上浪漫,更别提斩妖除魔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山门上有个呆子,天天想着魔界入侵如何是好。他虽呆,话却不全是假的。”
朱此明说:“不如,你随我们去南方斩树妖。”是直接面对井盖儿说的。
“斩妖凶险,而且树妖的招式难防……”
话音未落,朱此明说:“我护着她就是。”
陆南蕉怒目而视,知道这小师弟的脾气,怕不是在他眼中,这茫然不知修炼为何物的女娃当下就该拿起板凳开始习武。
不过,朱此明年仅十四,仍是可教导的时候,她这位师姐一记眼刀过去,虽然无法令他改换心意,多少能让他有所反思。这次也能奏效。
“师姐,你这样犹犹豫豫、说说停停,没得出一个结果。她随我们走这几天,一来衣食暂且无忧,二来也能问信鸽也能飞去告知长辈。”
“三来,”陆南蕉补充道,“她也可再想想。要何时修、怎么修都可以想想。说来,你叫什么名字?”
井盖儿想到白雾之中女子所说的“兀暮云”之名,仍作答道:“井盖儿。”
陆南蕉的手指理起女娃纠缠的头发,说道:“井盖儿,你年纪尚小,刚起步时道路可以回旋。即便是我修道至今二十一载,若不想修便也就不修了。多少人想到长生的好处,想着用三年换五载的、心向九天之上的,心灰意冷之时,一缕仙缘说断就断了。”
“那是因为天资不足。”朱此明说了一句,避到门边扭开头。
井盖儿任她动作,在两人不能见时流下两行清泪。
门前不远便是江。
师姐弟两个对丧葬习俗知之甚少,一问女娃,吴汐君早选定了位置,以一颗桑树作为标记,原本让这孩子委托邻居,说是江边一投就成。
陆南蕉从芥子之中取出一件素色的绫罗、一件孔雀花色的长袄为老人换上,见到老人怀中几块蜜糖时一股热泪涌上。
他们走下十几级台阶,到了江边上。朱此明则拿了屋中的香炉,在里面点燃不知从何来的三根沉香。
井盖儿臂上扎起白布,磕完头,看着两位修士对着江拜了又拜,不明所以。
奶奶穿着从未见过的好衣服、绕着从未闻过的好香,连脚上的石头都是圆润的,“噗咚”一声没入水中,再不见了。
那青衣少年又戴上斗笠,说:“她去得明白,不枉七十。”
“她很疼你。”姐姐柔声说。
井盖儿心中感激,将破蓝花布包着的蜜糖送到陆南蕉手中,自己再走近江边。
越走越近。众所周知,人越走近,便越近。
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一投,是什么感受。
少年的臂膀将她拦腰截住,两人半身湿透。原来她不声不响,猛地跳了。
他语中又怒又惊又自带嘲讽:“一跳真远,不如随我师姐炼体,傻子!”
她这次扎扎实实地碰到人,想到铺席床上夜夜陪她安睡的臂膀,嗓子终是破开,就地抓住面前人的衣领,哭得头昏脑胀。她觉得神智越哭越清楚,身体却正相反,然后两眼一翻,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