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答案从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了，可是自己在整整两个时辰里却从来没有注意到。

要祛除所有杂念，心如止水。

渐渐的，穆阿流再也听不见外界其他的声音了，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气从鼻腔灌入，经由胸腔，直达腹部。腹部一直团着一团气，形状一直在变，一会儿增多，一会儿减少，但一直都会有一团气团在那里。

有点像是阿妈揉的面粉，又有点像是荷叶上的水珠。那一滴水珠从荷叶上滴了下来，滴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盘坐在荷叶下面，腿上放着一把五弦古琴。水滴到他的身上，可是他浑不在意，只是静静地拨弄琴弦。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旧衣裳，蓬头垢面，却宛如一尊玉石。他看起来不苟言笑，却让人觉得无比亲近。

像冬日煦暖，又像夏风清凉，像一把古剑，又像一根翠竹。

他的面前，是无尽的汪洋大海，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只是静静地拨弄琴弦，琴声翻过大海，穿透全世界。

他看起来很孤独，却一点也不忧伤；看起来很渺小，却能照亮整片汪洋。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不知道是不是他念出来的，总之，穆阿流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这句话，是昨晚胖乞丐教他的口诀里面穆阿流最喜欢的一句。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突然就浮现脑海了。

还有藏在这句话后面的那个人，静静弹奏五弦古琴的那个人，也一并浮现脑海。

穆阿流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可能他只是这个句子里被塑造出来的一道意象。但穆阿流觉得他真好看，恐怕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穆阿流继续呼气，吸气，眼前恢复了一片黑暗，在黑暗里继续感受那个气团。

他能感受到那个气团正在不断地扩大，不断向外膨胀，膨胀到让穆阿流有点承受不住了。

他还是在继续呼气，吸气。

他感到十分难受，难受到想要怒吼出来。

但他忍住了，忍住了怒吼，同时忍住了愤怒，继续保持心如止水的状态。

忽然，他似乎感受到一道琴声穿透整个脑袋，再穿透整个身体。

然后，气团膨胀带来的难受感逐渐消减。

那个气团似乎正在沿着某个通道努力地往外流，他跟着那条通道，任凭被积攒到腹部的气沿着那个方向不断流出。

在气团彻底流净之时，穆阿流往回拉了一把。

然后，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凉。

与之前在落桑学院门口，那位右边青年与自己掌心相合时他所感受到的清凉十分相似，但是要纯粹得多。

那股纯粹的清凉替代了之前的气团，留在了穆阿流的腹部。

接着，穆阿流试图携带着什么东西继续沿着方才的那条通道往外冲。

冲出去之后，穆阿流所看见的是一片纯粹的无边无际。

与方才那位手挥五弦的人所处的无尽汪洋极其相似，但穆阿流看见的并非无尽的海水，而是无尽的气。

可以看见，但其实分明就是彻底的透明。

穆阿流冲出去之后，又带着对无尽的气的感应重新沿着那个通道回去。

然后，他看见自己腹部的那股纯粹的清凉比之前增加了一倍。

于是，穆阿流重复着刚刚所做的事情。

呼，吸，呼，吸。

吸进来的那股纯粹的清凉在他的腹部里逐渐向周围扩散，扩散到全身上下。

进而，他的身体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凉爽与清醒，这种清醒感几乎让穆阿流欢呼雀跃。

“通过！”

终于，戒尺落在了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