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又莫名其妙地碰见。

我黏在球场上，用鞋底划拉出一条水痕，看着要干不干的地板，想起两个小时前我抬头瞬间看见你。

想起来我们在人群对流中擦身而过，你对着朋友笑说什么，轻抖的薄肩证实了你的明媚，我低头，目光却离不开你。我没有理由回头，我的大脑在当时有些空白。光从绿叶间隙透过投入你的眼眸，你微张的嘴唇，含笑的眉梢，你对我约定一般的视而不见，我来不及做别的思考，只知道我不该张口，我们要比陌生人更加陌生。

夜里我跟朋友说，今天只有我们会在这儿了。

球场的水痕过了好久都不变细，浓重的墨色掩盖住月光，我有些担忧那声叹息，朋友会不会听到。

【讨厌的她和自恋的我】

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李程自己好像也忘了。真正注意到她是因为一场有预谋的误会，她像只受伤愤怒的猫，又像条蜕皮胆怯的蛇，她在微信上愤慨、小心地询问李程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不经意的恶作剧给她带来了什么严重的后果。

完全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第一时间将所有的错揽了下来。秦晴绝对不是一个善类，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李程认为得不偿失，他不得不低这一次头。因此，李程打心底认为这人是个讨厌的麻烦。

但他表面做得一样好，起码在这件事发展到高潮之前他就是这么行动的。在球场遇见秦晴的时候，李程像所有男人一样不会直接拒绝她，更何况他也确实觉得这个球场上缺少一个玩物。一个主动投上门的玩具，长得其实不丑，男孩和男人都不会拒绝。

秦晴实在不是一个斯文人，她有时候甚至会讲脏话，声音本来就大，混合起来就显得十分聒噪。玩具坏了总是要修理，李程深晦这个道理，他会在有意或者无意识下调侃着说几句难听话，警告秦晴收敛一些，有时候他也会开一些黄色玩笑，然后装作面无表情。

“你这么看着她难不成喜欢她？”李程的语气有些尖酸，似乎秦晴是哪个被疯魔化的傻女人，谁要是真的喜欢上她就是脑子有洞，幼稚的男生都爱开这种玩笑。

何晨笑脸盈盈，没有听出画外音，他低眸看着那个站在三分线上的女孩，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很可爱不是吗？”他开口说道。

一个擦板三分，命中之后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朝着李程的方向冲过来。何晨大手一伸，球被稳稳扣住在他身侧，一米九二的身高让他对篮板有着恐怖的统治力，但认真起来他未必抢得过比他矮一些的李程，所以干脆认他做了师傅。

“看球秦晴。”何晨没有理会李程的反应，似乎那一句话根本就不是为了问他。

真是疯了，这种女生。

对于何晨刚刚的表情，李程当真是无语至极。像秦晴这种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自己的好朋友刚刚竟然以一种近乎喜爱的眼神看着她。李程甚至开始有些瞧不起何晨，他说不出来那种感受，像是在自我眼里某个不入流的东西被旁人视作珍宝时下意识的鄙夷，也许何晨太久没谈恋爱了。李程不自觉地将自己处于一种审判者的地位，但联想到何晨之前的种种情史时，又感到异常割裂。

人饿极了什么都吃得下去，李程只能给何晨的情况这个解释。不然就是何晨真的疯了。

“我看你是疯了，我也快被你搞疯了。”夜里，李程躺在床上，屏幕对着他高挺的鼻尖发出亮光，一段接一段黑色的文字凭空出现。备忘录连续三天被打开，系统直接将这段文字分组到了‘个人’。

李程熄屏后将手机扔在床头，疲惫往后一倒，她的脸像病毒一样入侵了他的大脑，合上眼睛就自动回放起今天跟她见面的种种。李程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今天她碰过这里，肌肤碰撞摩擦传递的体温让他瞬间想入非非，秦晴的体温比常人似乎低一些，即便是运动中接触，秦晴打得脸上出汗，皮肤婆娑之时他也感受到了她身上的一点凉意。无比清晰的细节让他感到窒息，明明不久前自己还那样讨厌她。

他想起来几个小时前他们两个在众人面前吵架，旁人都着急李程会不会言语无心伤了秦晴，崔子议在后面一直给李程解释“他是无心”。也许真就这么离奇，李程那个时候的心里是愉悦的，他能感受到秦晴也是像他一样。

他想起来那只小兔子，气急败坏地跟他说“都怪你好不好！哪有你这样的！”

他想起来她抬头看月光，顺着她的眼眸，她的侧脸和半裸露的瞳孔组成的构图就像一只仰头的小猫。她在想什么？不等他心里再发问下去她就回头看了他，他记得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她的眼神突袭了他，勒紧了他的脖子。

他开始情不自禁去应承她的娇气，对她变得事事有回应。那一声看似开玩笑的道歉，是李程防备彻底溃烂的瞬间。

他开始意识到，他对她的感觉。对她做过的诸多不解、奇怪、幼稚的事，都是他情不自禁的爱的表现。这股感觉如月下潮汐汹涌，恨不得将他彻底淹没，揉碎……

夜色侵占，李程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梦里，他又回忆起那个有预谋的误会，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后面的惊慌失措，他清晰记得那一次他差点被人识破，让他事后有余惊。

“不是你吗？”秦晴是这么问的。

梦境里面的东西总是黑白的，并且模糊。他聊天的壁纸也被莫名其妙替换成了自己的女友的图片，潜意识妄想最后拉他一把。

“你就认为是我的问题就好了。”李程是这么回答的。

微信聊天页面上“正在输入……”的字样变成了她的id，李程没有给她备注，对有对象的人来说这是下意识会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保护跟女友的感情还是保护他自己。

笼统的回答让对方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消息页面安静了，随后响起一声通知。

“好吧。”她是这么回的，然后再也没有了新消息。

呼——解决了。

翻开前面的记录，李程有些心惊。他截图发在群里的聊天记录被人发现了，队内的士气如他预料中的那样激怒而变高。其实他并不完全是为了激励那些所谓的师弟，他已经习惯了拿秦晴去当笑料和谈资，她就是这么一个应该被人谈论的人。李程想，像她这样的人，估计自己本身也不在乎脸皮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没有李程想的那样简单。最直接的变化是，那个曾经贴着脸皮跟他们打球的秦晴，突然就变了一个人，见到他更是瞬间没有好脸色。当李程不明所以想翻翻她的朋友圈找些缘由的时候，一条偌大的横线让他心头一颤。

被删了，这是罕见的情况。

李程的微信几乎是别人追着问的，应对三天两头被人追着问微信的情况他已经熟悉到如切菜一般。他疲于应付那些爱慕他的女子，无论是匆匆一瞥的人还是那些看到他比赛后上来询问的人，那种相似的崇拜的目光，甚至是有一些同性言语上投来的崇拜或者赞赏，他都已经完全习惯了。

鲜花与掌声在他的身上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