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一直没有露面的正元大仙终于不声不响走了进来。老头白袍飞扬,黑着个脸,一肚子的火气依然未消,显然对林云的爆发有些恼怒,有些下不来台。这也难怪,堂堂正元大仙,九眼神鹿,毕竟是天神境界的大仙啊,三千多年的老古董,居然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二十岁不到的小兔崽子,一通抱怨,埋汰得不成样子了,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小样,老夫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吃的盐比你喝的水还多,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情,还需要不顾身份来利用你?就算做了,那又怎样,难道还需要解释么?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大言不惭,评说老夫为人!真是岂有此理。
正元大仙黑着脸,心中万马奔腾,十分不爽。宽阔奢华的宫殿大厅,鸦雀无声,连那两个眉目如画的茶水童子也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行云流水一般的茶艺,都受了干扰,一个哆嗦,茶水都洒了出来。
“这倔鹿……”
太白大仙咂了咂嘴,也是哭笑不得。
好吧,老夫费尽心思才把稀泥和完,把小家伙们忽悠住,稳住,这倔鹿黑咕隆咚地冲进来,就跟死了亲爹亲娘一样拉着脸,可是要坏事啊。当然了,倔鹿毕竟是倔鹿,老家伙的脾气也不是闹着玩的,最好是顺着毛捋,别惹怒了他,这好人啊,还得继续做,稀泥还得继续和啊……
小子,看着点老夫的眼色!太白大仙朝林云挤眉弄眼,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啊,太白大仙这什么意思?这……林云一颗心简直蹦到了嗓子眼上。不用说也知道啊,正元大仙铁青着脸,嘭嘭往外冒着怒火,自然是冲自己来的,天神境界的修为散发,那股威势简直令人膝盖发软,浑身血脉都随着一颗紧张到了极点的心脏嘣嘣跳,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身,这情形实在太尴尬了。
是自己误会了前辈苦心,是自己一时冲动,把话说得过火。九眼神鹿,老人家可不是吃素的,这事想糊弄可是没那么容易。
好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林云确实错了。
“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是小生错了,辜负了前辈苦心,实在罪该万死,还请前辈责罚……”
这少年一咬牙,恭恭敬敬跪倒在地。按照礼节,二位大仙毕竟也是师叔一辈,自己下跪求饶,也不算过分。许是这个原因,又加之大伙儿可是一起吵闹的,这碗馄饨是林云煮的,可添油加醋的事情,其它人也没少做啊,于是张小贝和王海桐也陪着跪了下来,瞿小通,涂漠北,王贠丹,也跪了下来,最后连玉浩等四人也跪了下来,大厅里一片肃穆。
少年们的脸上,都是悔恨,都是诚恳。
“哼,实在罪该万死?”正元大仙长长吐出一口闷气,环视四周,好似正要发火却找不到出气筒一般,气得更是胡须乱颤,白眉倒竖,“说得好听,却是没用的屁话!臭小子,你倒死一个来看看?”
倔鹿,真是倔鹿!你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屁话哩!
太白大仙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倒笑了出来,接着便打起了圆场,“行了行了,不过是些孩子!谁跟你一样啊……来来来,喝茶喝茶!”老头笑眯眯上前几步,一把拉了九眼神鹿坐下,更是亲手把茶童手中一碗新茶,放到正元大仙手里。
“哼,你这赖皮猴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没见这小白眼狼胡说八道,把老夫当成个什么人了啊!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正元大仙愤愤不平,接着抱怨几句,一吹胡子,终是把鲜绿的仙茶一饮而尽,一肚子暖融融的,这才算稍微把那汹涌的怒火,平息了一点点,扭头见少年们一个个诚惶诚恐趴在地上,齐整而壮观,又有些不爽了,啪一声把桌子拍响,朝着林云再度咆哮。
“能耐啊,你个小木匠,小祖宗,小天才……这才多大啊,就那般了不起,一身本领连老夫也要求着你,利用你,这样的大神,大高手,跪着干什么,谁承受得起啊!老夫可不想折寿,还想多活几年!”
少年们一听,差点忍不住就乐了。这鹿老仙说这话,哪是发脾气啊,这简直就是自己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嘛。怒斥声中,林云无言以对,头上汗珠滚滚落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其实鹿王丹这事,实在是错综复杂,换了谁来也不能完美妥贴,就算考虑不周也情有可原的,不能全怪正元大仙。
“林云知错了,请仙尊责罚。”
林云再拜,态度十分诚恳。
“吼吼,你个小兔崽子……”正元大仙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无穷无尽的气恼和愤怒,随着这一声长叹也只稍微感觉好点,并未散去,也就开心不起来,低头一看茶碗,已然度绿汪汪冒着仙气,便把那大气也不敢出的俊俏茶童瞪了一眼,仿佛怪罪服侍太过周到,连累了本仙没地方发脾气一般,吓得那童子便是一哆嗦。
喝茶,响声如雷地喝茶。
一碗喝完,那童子更加迷糊了。仙上,这到底是斟上,还是不斟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