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剧痛尚在,眼前却好像光线在晃。
她动了动眼睛。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好像有一双娇嫩小手在轻轻推着自己肩膀。
殷怡婉挣扎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嗯?”
她喉咙火烧般在疼,出声嘶哑难听,整个人也不爽利,只能无力地抬了抬眼。印入眼帘的是个年轻姑娘,正边哭边推她。
见人被推醒看着自己,她竟然还愣住了。不敢置信地伸手在殷怡婉面前挥了挥:“……小姐?”
“怎么了?”殷怡婉虚弱回道。
她此时只觉得浑身都在疼,像是骨头被人生生掰过那样。
“明明记得我是逃不过的,是谁救了我么,是她吗?”
她看向眼前的年轻姑娘,开口询问道:“你救了我?”
可这姑娘听到她说话,却像是见鬼了那般,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怎么了?”殷怡婉再次出声。
没成想,眼前的姑娘的脸色由白转红,继而竟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殷怡婉一下子都不知该做什么,她无措的看着姑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声安慰:“别哭了,别难过。”
我被自己夫君和情人合伙差点杀死都还没哭,这救人的姑娘怎么就先哭上了?
大概是救活了一人,心里正激动着吧。真是个善人。
殷怡婉心里想。
可此时她的目光却在这一瞬间顿住了。
她看向了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手腕洁白无暇,皮肤细剔,在烛光下甚至泛着润玉般的光。
这只手……不是她的!
她小时候淘气,老是爱爬院子里的那株柿子树,有一次从树上摔下来割伤了手,一直到长大后那条疤痕都很明显的留在手背处!
她的视线又猛然转向眼前的姑娘,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对方穿着的衣裳,明显是大户人家府中下人的制衣,不像是她迷迷糊糊间以为的医者。
“你刚才……叫我什么?”此时的她神思才慢慢清醒。
刚刚这姑娘是叫自己小姐!
她是谁?
我又是谁?!
她往四下一看,这里桌椅床榻看着用料都不差,床幔用的还是绸缎,整个屋子空间甚至比她之前住得程家别院都宽阔。
殷怡婉急忙下床,踉跄着冲向木桌上的铜镜,抓起来往脸上一照,却与方才那姑娘的反应一样,白了脸色。
镜子中的这个人,五官带着点胡人独有的明艳,面目立体。不过面上还有些汉人的清秀,将胡人那种明晃晃的艳丽中和至恰到好处。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目光一扫,摄人魂魄。
哪里还是殷怡婉记忆中那般圆眼秀鼻小嘴的模样!
她手一抖,铜镜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此时她脑子里竟闪过失去意识前,流着血泪佛像的模样。
而她目光一移,整个人不禁颤抖一瞬。木桌上竟然有一副木刻的佛像,与当时废弃佛堂中的石像如出一辙。
同样低垂着眼,不悲不喜。
“是你们吗?听到了我的祈祷……”
这时候,床前的姑娘也抹着眼泪过来了,她哭得鼻子通红:“小姐,你声音成这样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殷怡婉此时还沉浸在新生的惊讶里,没太听明白她的意思,但这姑娘哭得确实狠,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
殷怡婉赶紧用手背给人把眼泪拭去,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开口问:“我的声音怎么了吗?”
她这时才有些意识到,自己喉咙着实疼得有些不正常了,声音也较一般人要沙哑一些。
“我的喉咙……”
她用目光询问眼前的姑娘。
“定是大夫人和大小姐做的!”小姑娘说着说着又哇哇哭了起来:“她们趁老爷不在就欺负人,小姐以前唱歌这么好听,以后可怎么办啊……”
殷怡婉看着眼前哭得停不下来的人,有些头疼。
不过这会儿她也有点琢磨出味儿来了。既然自己如今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体,那定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被人毁了喉咙,而是被人下毒直接杀害,才让她这缕怨魂有了还魂之机。
眼前的姑娘见她醒了,就以为对方只是毁了她的声音。
当务之急,自是弄清楚自己身份。
她又伸手帮姑娘抹去了眼泪,领着她坐下,温声说:“我好像摔到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我是谁?”
姑娘见她这么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眼眶里逐渐又有泪珠在打转,嘴一瘪眼见着又要哭起来。
殷怡婉有些好笑的伸手将她嘴一捏:“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快说说吧,说不定我还难早些想起来。”
“小姐,你是萧将军府的二小姐萧绫梦啊!”
“萧将军……”殷怡婉喃喃道。
此时脑子里白光一闪而过,一个名字在她脑海中乍现,她失声问:“你说的萧将军,可是五军营的萧浩明大将军?!”
见她念自己的父亲名字如同陌生人那般,眼前的姑娘哽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还是呆呆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是啊,哦对了,小姐,我叫冬柿。”
殷怡婉握着冬柿的手拍了拍,随即陷入沉思。
即便是来京才两年的她都听说过萧浩明的名声。这位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上来的人物。
据说他曾于两军对垒时被人用毒箭射中,可他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就快刀起落,剜下自己手臂一大块肉,才让毒素没有太快发作而影响自己行动,硬是撑到了敌军退兵。
后来被人发现昏倒在自己营帐中,朝中赶紧派了大半个太医院过去,那些个太医真是头发都白了不少,才把人救活。
当时殷怡婉听到这些事也不免感叹:“这萧将军,着实是块硬骨头。”
不过这位善战之将,就是有个问题为京中人所诟病。十几年前,他不知哪儿认识了个胡姬,不听劝的硬是把人娶回家了,生了个带着明显胡人血统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