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之后。
一个微曦初露的清晨。
一个身材欣长的英俊少年,皱眉立于一片盆地之中。
这已是初春之际,少年面前是一大片蓊绿的草坡,绿波如潮,随风起伏,饶有韵致。就算打从山坡里翻滚下来,在厚软的草地上滚下,一二里路落到山下,也保管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更美的是琪花瑶草,点缀其间,有几株特别长得高眺的紫蓝色喇叭花,在晨风里轻颤着,令人觉得原来风吹、草动、花颤、水流的节奏都是一致的。
一条绵延的溪水,流过新绿青葱厚褥一般的草地.蜿蜒成一个美丽的弧度,绕着茅屋流过去,那流水的声音,就像一个少女纯洁无邪的笑声,那么轻、那么清、又那么脆柔。
但更清甜的,是风里的歌声。
少女的歌声仿佛使得这秀美出尘、清绝人间的地方,更充满了快乐,就像一头小鹿的轻巧必须要蹦跳的姿态来衬托。
那歌声就像春天薄冰下的流水悄悄融化、一般自然,听在耳里舒服得像云端里的仙子把风送来一样。
少年笑了,紧皱着的眉也渐渐舒展开,他已听出这是心兰的歌声。
这时,茅草屋小小的门扉,伊呀地打开了,传来了少女比歌声更清甜的声音:“阿呆哥,起得好早呀!”
少年(阿呆)转过头,淡然道:“有心事,所以早起了会。”
“阿呆哥,你还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吗?”
阿呆摇摇头,又皱起了眉,剑眉聚起的纹路像是一个令人失足的梦,瞧了既让人觉得难过,又使人看得心疼。
少女轻轻走过去,来到阿呆面前,轻抚着他的黑发,柔声道:“没关系的,你总会记起来的。”
她的手既轻,又温柔,俨然一个心疼自己孩子的慈母,又似一个呵护弟弟的大姐姐。
事实却恰好相反,少女比阿呆要小的多,今年芳龄十六,却还在读书。
当今天子正是朱祐樘,这是一个奇葩的皇帝,虽然不比秦皇汉武的文韬武略,也比不上唐宗宋祖的独领风骚,但也有自己的特色:仁慈治国,待民如子。
这点,历史上任何一个皇帝都比不上。
非但如此,今年更是大治天下,提出男女平等,女孩也可以去读私塾。
有钱人家的女孩,学费该怎么交还是怎么交,穷人家的女儿却是分文不取。
这少女名叫尤心兰,自小便父母双亡,和唯一的亲哥哥尤舒革相依为命,家里一穷二白,除了这间茅草屋,什么都没有。
更别说是去读书了。
她倒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绣花的活儿一绝,尤舒革整日出外打猎,换些生活用品,尤心兰就在家接些绣花的活,用来贴补家用。
不过在那小小的心灵中,更希望去读书。
听闻天子朱祐樘下旨,穷人家的孩子可以免费去私塾,并且还有很多优惠政策,她高兴得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哥哥尤舒革。
尤舒革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
尤心兰也得愿以偿地去了最近的一家私塾去读书,到今天为止,已是十三天了。
阿呆知道她起这么早,又是去私塾了,也为她高兴,却怕路上遇到坏人,柔声道:“心兰,要不我送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