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前的林芍药手捧《曹氏骂人三百句》，全神贯注，时而憨笑，时而眉头紧皱，此刻对于曹暮来到身前也没有注意。

曹暮盯着看得入神的林芍药，心有思绪，开口说到：“看得懂吗？”

“啊？”

林芍药闻言微惊，放下书籍，对着曹暮羞怯一笑，然后轻轻点了几下头，盯着曹暮，本想讨论书中所记，却难以开口。

却见曹暮突然神色急变眉头紧皱，神色严厉的大声喝道：“林芍药，你是来打杂的还是来看书的！”

“没见客满为患，还有心思在这里看书！还不快去做事！”

曹暮突如其来的发怒，让得林芍药陌生心惊，这不是曹暮该有的样子！

酒楼内喧闹吵杂，却仍是有客寻声看来，有往日被林芍药言语欺负的人趁此落井下石，小声议论。

“这林家小娘皮平日里嚣张跋扈，与她那寡妇娘一个模子，现在好了，被自己老板骂了，该！”

“真当这家酒楼是她自家开的了吗？”

不远处的李青此刻脸上则是笑着嘲弄道：“没有仙缘可是他自己说的，此刻将心中怒气迁怒他人，次子心性也是堪忧啊。”

阎葵仍旧不曾搭话，黑纱下的眼神只是静静的看着曹暮的背影。

客人们落井下石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落在曹暮与林芍药耳中，当然也落在了李青与阎葵耳里。

曹暮的神情与眼神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饶是平日里如何骄横跋扈的林芍药，此刻面对曹暮，耳中传来那些人的落井下石，但口中此刻只能小声的对着曹暮说道：“夜玉哥哥，不是你叫我…”

话没说完，曹暮对着林芍药泫然欲泣的脸庞，眼睛一瞪，怒道：“不想做就滚！”

闻听曹暮喝骂，林芍药蓦然失神，愣在当场，紧咬下唇。但终究还是在曹暮神色怒目中，哭泣出声，冲出门外。

曹暮盯着那道悲戚身影，拿起桌上的《曹氏骂人三百句》对着门口处用力一扔。

“活该！”

“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

顿时议论声又起，曹暮背对着众人，耳听身后议论声，心中鄙夷，但无可奈何。

曹暮在柜前站立良久，直到喧闹声再起，曹暮走到门口，拾起扔掉的《曹氏骂人三百句》，神色之间看起来有些落寞的走到柜台里坐下，坐姿并不端正，甚至有些萎靡。

不远处的李青盯着曹暮的行为，毫不掩盖眼神中的轻视，摇了摇头，一手按在腰间的龙形玉佩，不停的轻轻摩挲，数息后又停下手中动作，心中想定，一手捏碎了龙形玉佩，化作粉末成毫光消散。

然而黑纱下的阎葵盯着曹暮，神色里似是饶有兴致的轻笑了一下。

藏在书本后的曹暮此刻神色颇为严肃，心中思绪不断，先是对于林芍药行为的歉意。而后则是懊恼为何在李青道出自己来自天照宗时，没有去想会不会朝着自己来的，为什么不先开口询问李青的名字。

一个李青，一个李赤，根据二人都来自天照宗，这二人显然是一家人。

且不管李青如何得知自己去过溪水镇，在当自己说出‘先天修行者’想要观察李青神色之时，李青眼中一闪而逝的狂热并没有逃过曹暮的双眼。

从一开始曹暮对他说过自己想去天照宗修行，就注定曹暮不能否认城中没有此人或者此人已经出城去往何处。

生死之仇，若是李青在城内探寻，迟早会知道自己便是那个神秘的少年。

李青若是灵海境，曹暮自然无所畏惧，就怕这李青留有后手，如同李赤事件一般追查到自己或者自己身边人身上。

心想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啊，杀人可不是诛尸鬼，不毁尸灭迹，大错特错。

爹曾说过修仙世界既精彩绝伦也生死残酷，早就告诫过自己行事需要小心谨慎，然而曹暮虽然对修行一事不恃宠而骄，但行事多少有些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曹暮一手扶额，想到自己没有毁尸灭迹，口中轻骂一句：“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行啊，自己还真是一个宝批龙。”

曹暮也没想到学了爹的骂人话，第一个骂的人竟然是自己。

“曹暮小友。”

暗想许久，才听到李青此刻已经立于柜台前，曹暮收回心神，放下书本，笑着看向李青，然后眼神寻找，发现阎葵已经站在门口处。

“李道长吃好了？”

李青闻言，含笑点头。

“贵店的火锅，李某与阎葵道友都颇为满意。”

只见李青说完话，双指拈住一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那李某就静候曹暮小友佳音。”

李青言罢，不等曹暮回话，便个自走出酒楼。

阎葵停留一息，缓缓跟在身后。

二人走后，曹暮眼睑低垂，很自然的收起柜台上的一两银子，思绪再起，回想起阎葵暗中触碰自己的脚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阎葵与李青，虽然自己断定二人关系浅薄，但不知道二人间会不会有什么利益关系…

时至亥时，酒楼内已经人去楼空，众小二打扫完酒楼卫生已然全都离去。

曹暮自柜台起身，走出酒楼，抬头仰望，半月悬空。

关好酒楼大门，行在已无人迹的街道上，曹暮眉头紧皱，仍旧未曾想到该敲响何处人家的房门。心中暗想看来还是有必要多认识一些熟人才好。

夜色中，曹暮明显感知到身后有人出没，或是房檐上，或是院门内。

不必想曹暮深知此人定是李青！

曹暮行动缓慢，身形落寞，忽然大叫一声。

“我真的就没有仙缘吗！”

心神警惕的李青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呐喊，也是微微一惊，旋即便听到有怒骂恐吓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