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时候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我那时候也年轻,不懂得怜香惜玉。第一次比剑,你输了,竟然坐在我门前哭了一天一夜。”
“你性子倔,就是赖着不走,一次次的跟我打,又一次次被我打哭……”
霍秋白又倒了一杯,扭头拍了拍棺木。
“你说你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怎的那般蛮横。足足缠了我一个月,最后往我家门口一坐,说,‘我这辈子可能是打不过你了……这样吧,我吃点亏,你娶我得了。毕竟败在自家男人面前,也不算丢脸……’”
“我商少白剑绝天下,你啊,是胆子最大的那个,还敢跟我提要求。”
霍秋白声音慢慢哽咽,堂内的烛火“噼啪”发出一声轻响。
他轻轻把地上的酒洒掉,眼角的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我说,‘好啊,白捡的媳妇为什么不要?’……其实我都没告诉你,我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骄横又纯真的女子。”
“为你隐姓埋名,为你封剑断祭,我不悔……一点都不……”
霍秋白很快呜呜咽咽,泣不成声,背也慢慢的垂了下去。
“薇儿,你不是答应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要做夫妻的……”
“你说,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喝酒的……我们一起隐居安度晚年……”
“我们还没看见女儿出嫁,你还没看见紫月门重振门楣啊……”
“你怎能这样……抛下我?你让我……怎么办?”
即便曾经坚硬如铁的脊梁,傲视天下的目光,在紫白薇的棺前都化成了满腔的柔情和悲凉。霍秋白无力的拍着那棺木,心里疼的想要撕裂一般。
他在白薇居内如孤魂一般游荡了半夜。他发现没有紫白薇的房间,他连眼睛都不敢合。
他走向了那墙上挂着的剑,把剑拔出,手心一覆,那剑上泛起了森森的冷光,嘶嘶鸣鸣,剑气如虹。剑柄红光一现,清清楚楚的现出两个字,少白。
霍秋白一身丧服,看着外面那凄冷的夜色,把手里的剑往空中一扔,那剑附了魂灵般,化云破风。
霍秋白身影一闪,已经立在剑端,破云驱雾,匿于一片墨色中。
“剑绝”商少白,成名于三十年前,彼时年仅十九岁,以超凡的剑术冠绝天下。入世之后,挑战荒泽四十七剑术宗师,无一败绩。
世间修行之人,凡有成就者,多有灵兽相御,唯有商少白无兽驱使,人剑合一,御剑飞行。
他性格孤僻,一人独行,悬剑雾华山。年少妄言,欲挑战他之人,必递拜帖,自请绝命书,剑术比拼,非死即伤绝不留情。
可各大门派的剑客依然趋之若鹜,但几乎没有一人能完好离开。虽自请绝命书,但是商少白的的冷血和戾气,还是与荒泽许许多多的门派结下了死仇。
最终有十三家名门剑客,共同递拜帖,约于摧雪峰上相斗。那一战没人得见,只是摧雪峰上百年不化的白雪崩落半山,掩盖了所有的痕迹,无一人还。
“剑绝”商少白从此消匿于江湖,成为世人口中不灭的魔修剑客。
紫月寒几日闭门不出,心神皆创。
当紫月殿的大门重新打开,门口已经跪满了人,全身缟素,头缠白绫。
霍紫嫣面色惨白,紫白晖和紫白峰精神颓颓。
“霍紫嫣,为娘请命,请门主查真凶,刃妖女,给我们白薇殿一个公道!”
“查真凶,刃妖女,给我们白薇殿一个公道!”后面的弟子们都齐刷刷的跟着说道。
不过几日,紫白薇为羽青所杀的消息已经发酵的浓稠猛烈,整个紫月门像是刮起了家恨飓风,所有似是而非的痕迹都抵不过那些尸身所传达出来的事实。
无人见过她,又好似人人都见过她。
“我一定会查到杀姑姑的凶手,也一定会给姑姑报仇。”紫月寒枯坐在椅子里,苍白无力。
“真凶若是她,你会亲自动手吗?”霍紫嫣恨恨的问道。
紫月寒的脸变的更加惨白,“嫣儿,我说过会秉公,你不要逼我……”
紫白峰冷笑了一声,“那是你的亲姑姑,你心里该有杆秤!”
“你可知,你姑姑去凌云阁根本不是下聘,而是,为你退婚!”紫白晖高喊,“儿女私情,大的过家门荣辱,亲人性命吗?”
紫月寒惊慌抬眼,心口一郁,疼到指尖。
最终,他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一字一字的说道,
“此生若不能手刃真凶,紫月寒必……以死谢罪!”
灯火阑珊,紫月寒看着桌案上的贴文,迟迟不决。他猛地灌下几口酒,醉眼迷离中,仿佛看着一个红色身影渐渐远去。
他的眼中垂下一串眼泪,终于拿起了那方掌门印信,落了下去。
没多久,风迟姗姗来迟的报紫月寒,霍秋白离开了紫月门。
“剑绝”再现,少白剑不会出空鞘,不沾血。
紫月寒心头一颤,姑父会去哪?他此时最想杀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