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却的体温,干涸的血液,失力的相拥。
十识抱着父亲,双眼紧闭,颈窝埋进父亲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仿若时间已然停止。
周遭瓦砾传来沙沙声响,十识机械的抬头望去。
狸花猫翻过一道道墙,最后跳下屋檐,站定他的身前,歪着脑袋,绿色瞳孔一眨不眨望着他,像是本就为他而来。
“是你。”
十识想起他今夜曾因它险些摔倒过。
“十识,可以过来吗?”
狸花猫嘴角没张,甚至一点动作都没有,但十识几乎一瞬间便知道这声音,来自它。
但它的声音,很温和,让人生不起一点警惕,最重要的是,那声音,极似母亲。
十识垂眼深深看了看褪了色的父亲,终是小心翼翼放下他,站起身,扶住墙,如它所愿,向它走近。
“十识,可以停下吗?”
虽然不知缘由,但他也只好如它所言站在原地,然后就在他停下的片刻,狂风自狸花猫身后袭卷而来,势要刮进每一寸空间,沾满血渍的衣服紧贴住皮肤,十识下意识抬起手遮住眼旁的风沙。
待风沙停歇,十识才堪堪放下手,睁开眼,四处张望着,狸花猫却不见了踪影。
十识有些不知所措。
“狸花猫?”
“是梦吗?”
他暗自心想着,回眸一刹却突然瞥见了熟悉的白大褂身影。
还没来得及呼唤他,十识只觉得身后一冷。
“十识!”
白衣卷起气流从身旁掠过,耳边传来手术刀割开皮肉的声音,回首看去,一张大嘴赫然要把他吞之腹中。
所幸百查来得及时。
那怪物豹子模样,一颗獠牙就有半个成人大小,整个体型怕是两层楼都装不下,头有一目,身后三尾,每条尾巴上还分别长有类似人脸的结构,各不相同,但都展露着令人作呕的猥琐表情。
蒋百查拧拧眉,咬着牙,一把推开呆站原地盯着眼前怪物的十识。
“讙!给我——滚回去!”
百查厉声吼去,边吼边死握着刀,奋力向它冲去。
手术刀不断随着男人来回起伏的模糊身影在那怪物肚子上划过一道道伤口,但只过了两三秒,那些伤口便自行愈合了。
“可恶。”百查双眼赤红,体力快要到达极限,那怪物却毫无反击的动作,那双装满半张脸的巨大瞳眸,仿若只是觉得他的动作好玩,戏谑的看着他累瘫的样子。
一旁看戏的中尾咯咯嘲讽着笑起来,脸上还不断落着死皮,随即又长出新皮。
上尾给中尾翻了个白眼,转而全神贯注盯着奋力战斗着的男人,眼眶流着血泪,嘴角不停向下滴起口水。
下尾切了一声,吹落了中尾落在自己脸上的死皮,转眸看向男人,他当真是觉得这男人生的俊俏,眼睛瞪得骇人,满脸写满了色眯眯三个字。
见实在无法造成伤害,百查只得连忙蹬腿靠反作力退回远处,并借助空隙按住腹部,快速喘气休息,继而一把呸出唾沫,紧握的手术刀被那怪物的血液腐蚀的坑坑洼洼。
他曾在一本古籍上读到过这种怪物:三尾一目,身豹三面,其名,讙。
可惜,这本书没有写应对它的方法。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弟弟,仅此而已,他答应过母亲。
他没回首,只是大概向十识的位置丢了一个手术剪:“小识,保护好自己。”
十识连忙爬过去捡起剪子,做出防御的架势:“哥,我等你!”
“好。”
旋即,百查咬着牙,脱掉外套,一把用手中的手术刀,割掉了自己的无名指,他忍痛没去看,双眼死死瞪着面前的怪物。
那冲出血管的血液,以迅雷之势包裹起尚未掉落大地的手指,而后沸腾加之膨胀,像摇曳的火光,飘摇的灰烬,融汇的岩浆,变成了一把“血刀”,百查不顾断指之痛,一把握起它,抬脚又向怪物冲去。
又是一阵割破血肉的刀光剑影,这次不同的是,怪物伤口恢复速度肉眼可见的变慢了。
“哥。”十识紧紧举着剪刀放在胸口,内心探究着又在祈祷着。
这一刻的世界,显然已经变了模样。
讙冷冷的盯着男人,慵懒的甚至打了个哈欠,转过眸子,它可以无比清晰的看到男人每一个动作,而不是模糊的虚影。
他们的差距,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被改变。
“以你们人类的理论而言,你要死了。”
又是这似母亲的声音,十识愠怒的死盯住怪物,再转过视线,看了看那摇摆飘逸的白色幻影。
百查眼眶已然向外涌出血液,周身灵魂无不在走向灭亡。
他满目血红的瞪着讙的眼睛,手中的血刀不停歇的挥下:“不许你,用……”
呕——还没吐出最后一个字,一瞬间,百查只觉得喉咙被某种无法言说的力量死死扼住,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举起双手握住喉咙,企图减少窒息感,嘴里早就被装满了铁锈味,而后,无数鲜血如他预料般从嘴中,耳鼻,乃至四肢百骸满溢而出。
十识无助的看着这幅景象,连忙用剪刀捅进那只瘸腿,用这种刺痛暂时抵御失力感。
他颤抖着站起身,四肢极不协调的向百查跑去。
“哥!!!!!!”
但很快,他的腿就无法控制的失力,剪刀也从手心滑落在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摔倒。
额角刚结疤的伤口又被撞破,又开始涌出滚烫且冰冷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