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奴婢等你好久啦!”
一个绑着双丫髻、身青衣的丫鬟支着腮子几乎快要被瞌睡打倒,终于在门外注视到小姐的人影,激动地提起宵夜小跑跟前,哭腔着说。不过注意到身旁还有同行的桑公子,又很快恢复了模样。
小姐居然破天荒的和一位公子并肩同行!呜呜呜!
若是允许,她定会喜极掩泣。
小青扫了眼公子,他的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一身简单的长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如此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英俊!
兰欣哎呀了一声,撒娇道:“小青,这不是迷路了,一时间没找着嘛。”
小青迅速瞥了眼桑怀钦,再看看小姐时,她的眼神仿佛已经看透了小姐那蹩脚的理由。
“奴婢知道啦,知道啦。”
可一瞬间,兰欣的脸色变得忽然严厉起来,化身为黑山老妖,飞到身后,吓得她像穿着一身薄衣,站在雪山里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小青!”
“奴婢...在!”
莫非是被小姐察觉到了?!
“说了几次了!”
“这...那...奴...!”
她打断小青,伸出五指,纠正道:“是五次!”又继续说,“咱俩在私底下,就算去到外边,遇到桑公子这样的人,你就不要自称奴婢了!要叫小青!明白了嘛!”
“奴...”
“嗯?”
兰欣瞟了一眼。
“是!小姐!小青明白了!”
不过有趣的是,因为动静过大会引人注目,看似动作很大,其实声音压的很低。要不是桑怀钦站在一侧,很难听清在说什么。
在闲聊的一盏茶功夫,一辆云辇从中央驶来,宛若神仙乘坐着朱轮华毂的马车,投来了不少人仰慕的目光,停在了客栈门口旁。
马夫下马,拍着马背,牵着缰绳,避免人多被惊吓。
兰欣靠近小青身边,掐了掐她的小腿,疼得哎哟了一声,转头一看是小姐,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的粉唇嘴动面不动,声音细得只有小青听着:“不是说好了出门不许让家府的马车来接我们回去吗。”又掐了一下她的小腿。
小青欲哭无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
奴...小青给忘了...
......
“小姐,该上车啦。”
“知道啦,你等我会儿。”
兰欣提着裙摆,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桑怀钦面前,轻声说:“公子,要记得哦!”
“好!”桑怀钦点点头,似乎两人是做了一场约定。
“再见!”
“再见!”
云辇扬尘而去,他望着离去的方向难以忘怀,依依不舍。他从衣襟里掏出仅剩的几两文钱,抬眸望了眼不知何时已圆满的婵娟,于是借着清辉,走回寒舍。
夜深人静,树影婆娑。
桑怀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轻纱下的她,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雄鸡报晓,晨曦初现。
辰时,高府府邸。
高府家主在廊道碰见了来辅佐犬子教书先生,行礼。
“先生,你今日气色似乎不太好,若身体不适的话,老朽为先生招呼郎中。”
高家主看到对方的黑眼圈,关心问道。
桑怀钦鞠躬回礼:“书生多谢高老爷关心,昨夜观星望月,一时忘了几时,所幸并无大碍。”
高家主抚摸着山羊胡须,微笑慈祥:“先生有何吩咐直接唤家丁便是。”
高家主之所以对夫子十分敬重,是源于下半生缘遇的一位算命先生。
他壮年时期闯荡江湖,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商地,很快就成家立业,妻妾成群,刚出生的孩子便早早夭折,不知是因为竞商手段惹怒了上天,看了许多名医都无济于事。直到十几年后,西游时路过某地撞见一位老人并救济困难。令他诧异的是,老人突然笑逐颜开,喃喃自语:吾可圆满矣。
待他从怀里取出一袋锦囊时递给老人时,竟奇迹般地消失了。他左顾右盼,周围不见得人影,只在原地消失的地方遗落了一张白纸黑字,拿起一瞧,字迹飘逸潇洒,宛若游龙之势:除恶扬善敬师爱民。
他的身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自知遇到了神仙,朝天跪地拜谢。回到府上,留妻休妾,积德行善,高府果真顺利迎来了高家香火...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便道别。
“那劳烦先生辅佐犬子学识了。”
桑怀钦穿过廊道,拐进坐落于北向南方向的一座书阁,在朱砂色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扣响云状图案的门钹。
“请进。”
清朗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桑怀钦一推门,空气弥漫的墨香味便扑鼻而来,一眼望去皆是满目琳琅的书籍。
正在书桌前观书的少爷抬眸见着夫子推门而入,连忙起身行礼,险些打翻砚台:“师父吉祥。”
桑怀钦看了眼桌上翻面的《诗经》,问道:“莫寒,昨日有何心得?”
高玉走到书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师父,请看学生作析。”
他顺势坐下,捻起纸张翻看下一页,在不应景或用词不当的地方做了个标记,并一一耐心为他解答。
高玉眉间紧皱到逐渐放松,内心疑惑到恍然大悟,脸颊激动地红润了一片:“学生悟了!多谢师父!”
他自然是内心无比欣喜。对于他而言,从书中获取知识乃胜过任何外物!以至于昨夜为了作析,竟忘了时辰,直到高家主夜厕时看见书阁还燃着烛光,提醒之下才得以吹灭休息。
桑怀钦流露笑容,舞象之年的高玉进步如此之快,内心很是欣慰。
这时,门外有敲门声。
“请进。”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家丁端着早点走了进来,放在往常的位置后便告退了。
“师父,趁热,咱俩一块吃。”
“好,咱俩一起。”
正午当空,渐渐偏西。
不知不觉教书时辰已至申时,高玉推门,恭送夫子:“师父,学生就送到这儿了,慢走!”
桑怀钦扬起微笑着应允。
离开府前,高家主照常派人准时把修金送到他的手里,也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
不知兰小姐又在做些什么呢?
桑怀钦思绪飘出千里外,忽然飘来一阵秋风,钻进脚底,鼻子一痒:
“啊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