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璃回到房间，脱下被雪浸湿的羽绒服，接了一杯热水抱在手中，未几，暖意渐来。

她望向窗外，漫天的雪花如同一张巨大鸭绒被，把视线里的一切尽数覆盖。明明才刚正午，天空却渐渐暗了下去，仿若预示着另一场暴风雪行将到来。

应该快到了，她想。

三天后，破冰船抵达了斯匹次卑尔根群岛。作为全世界极地科考的中心和大本营之一，岛上分布着数十个由不同国家建立的科考站，全年承担着不同的探索和分析任务。

全副武装的队员一个接一个走下舷梯。

毫无疑问，每个人都是资深老手。他们脸上没有初来乍到的惊喜，反添几分因习以为常带来的可靠和稳重。

墨泽和祈霖也先后下船，踏上北极雪地的那一刻，一种熟悉但又带着点陌生的感觉顷刻间涌上二人心头。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极夜期来到这儿……唔……”

话音未落，迎面而来的雪花乘着风一股脑地扑打在他脸上。在这极寒之地，它们化作锋利的刀片，打得人生疼。

“裹好围巾，有什么话等到了科考站再说。”

墨泽叮嘱完，转过身开始指挥其他人搬运物资。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只有科考，运送一些直升机难以送达的大件物资也在任务之中。

众人把两个铁箱从货舱中抬出来，墨泽打开其中的一个，里面是用泡沫塑料包裹严实的冰盖雷达和声学采集器。另一个箱子里则装满了压缩食品。

确定包装完好后，墨泽合上箱子。他集合所有科考团成员，开始清点人数……

？

少了一个？

他又点了一遍，还是少个人。墨泽凭借记忆在脑海中把每个成员的名字和脸过了一遍，他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走丢的正是林璃——那个生物学家。

……

林璃第一个下了船，眼前正是她梦中看到的景色：高大的冰川铺满整个视野，远处，地平线的交界地带，覆着雪顶的山脉若隐若现。她抬起头，幽绿色的极光劈开夜空，如同一道指引那样，朝着山脉延伸的方向蔓延开去。

山脉的另一侧是一大片结冰的海岸，她情不自禁地往那边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回过头，看到其他人正在搬运物资。

林璃当然清楚擅自离队在科考团是绝不被允许的，不过眼下看起来他们还得忙上一阵子，自己只是稍微走远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打定主意后，她朝着那片海岸小跑过去。

尽管已经在梦中经历了无数次，但在现实里踩到这么一大片冰上对林璃来说还是头一回。除了脚底有点打滑，大体上和站在陆地上没两样——也有可能是穿着防滑皮靴的缘故。

适应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之后，林璃逐渐放开了胆子，她小步小步地向着冰的外沿挪去，不知不觉中，她慢慢离陆地越来越远。

随着她靠近海面，耳边传来的风的呼啸声也在加大，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混入到了风声之中，如同交响乐演奏时产生的不和谐音。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是一种诡异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她继续循迹追踪，却突然意识到那声音好像……是从自己脚下传出来的！

！！！

林璃心里登时警铃大作，她连忙朝底下看去，不出所料，脚底旁的冰层出现了数条游丝状的裂纹。咔嚓声不间断响起，裂纹就像有生命般地朝向四周蜿蜒扩散，整块冰随时都有四分五裂的可能。

林璃着实吓了一跳，她僵在原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与此同时，科考团临时组成的搜索队也在寻找着林璃的踪迹，他们绕着破冰船附近转了半圈，发现了一串朝着港口边海岸的脚印。

“所有人跟上！”

暴风雪仍有变大的势头，墨泽很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一旦脚印完全被落雪覆盖，唯一的线索就会完全断掉。

十几个人举着强光手电筒，在雪地上一路小跑。

祈霖最先发现了冰上林璃的身影。林璃见有人朝自己跑来，连忙喊道：

“别过来！冰要裂开了。”

听见这话，祈霖猛地收住脚步，四周的冰如同一张蜘蛛网，已经把林璃围了起来。

墨泽和其他成员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他马上放下背包，翻出来一捆登山绳，把一端用锁钩固定在自己腰间，另一端扔给后面的人。

“拽紧。”他吩咐道。

确认绳子系紧后，他蹲下身朝前扑，整个身体平趴在冰面上，匍匐前进。

“趴下！”他向林璃喊道。

林璃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慢动作般一点一点降低重心，最后整个人趴到了冰上。

“放松，”墨泽喊道，“慢慢爬过来。”

林璃强忍着恐惧，扭动身体往前爬，二人的距离越来越短，终于，墨泽抓住了林璃的手。

他朝身后队员一挥手，登山绳即刻绷紧，缓缓将二人拖出了危险区域。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磺河科考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