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江顺还是稀里糊涂地被说通了,断断续续地讲了起来。陶弦根据他话里的意思,终于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这件事情还要从几十年前说起。
江顺之父江元与陶弦之父陶仲是一对旧识。那个时候陶仲不是候府的继承人,只是个不受宠的二公子,而江元是陶府请的武术教习之子,两人从小在廖城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两小无猜。
直到后来陶仲离开廖城,去了奉天的候府,两人虽然还有一些书信往来,还是渐渐疏远了。
后来江元听说,陶仲的兄长突发恶疾去世,陶仲竟然顶替兄长继承了大伯的爵位,心里也是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
考虑到两家差距太大,江元自尊心极强性格又很倔强,不愿落得巴结之名,因而从不提与陶仲的交情。
直到自家儿子江顺渐渐长大,看到他聪明伶俐,从小就文武双全,江元对他不禁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考取功名,改变全家的命运。
当时江顺也是这么想的,他心高气傲,对大开大合的江家刀法没什么兴趣,每天拼命读书,渴望着一朝成名天下知。
眼看着还有几年江顺就可以参加科举,为了让自己儿子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江元决定豁出这张老脸,带着江顺前往奉天,求陶仲帮忙,想让他儿子和陶府的子弟一起上学。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一到了奉天侯府,江元爷俩就吃了个闭门羹。
陶府哪是说进就能进的,侯爷又怎么可能谁都想见就见?
江元也确实拿不出任何证明两人关系的东西,就这样,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人毫不客气地轰了出来。
爷俩在奉天举目无亲,抬头无故,很快就把所带的盘缠花得差不多了。
一文钱憋倒英雄汉。
为了不让江顺跟着自己挨饿受苦,江元将他留在客栈,自己不得已在街头卖艺求生。
但是这些他没有告诉江顺,还是江顺后来才知道的。
非常巧的是,就在江元一次街头卖艺的时候,正巧碰上了靖北侯回府。
江元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他直接拦住了马车,经历了好一番周折,终于见到了这位儿时故友。
江元无比窘迫,磕磕巴巴地把来意讲了一遍,但陶仲表现出的热情和惊喜让江元重新燃起希望。接下来的事情连江顺也不知道细节,他只记得父亲当天高兴地跑回来,告诉他,终于见到了侯爷,他们谈得很好,侯爷很念旧,以后你就真的可以和候府的少爷们一起上课了!
那时候,小江顺高兴坏了,他陷入了幻想,幻想着新的先生、新的朋友,幻想着候府的大宅院,好几天都兴奋地睡不着觉。
可谁知,三天之后,他的幻想就彻底破灭了。江元在离开之前笑着对他说,等爹顺利回来,你就可以和他们一起上课了。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江元却再也没有回来。
江顺那时才只有十几岁,他离开客栈,拿着所有的钱,四处打听,开始找自己的父亲。一直在陶府门口磨了三天,才有一个门房为了打发他走,说了实话。
“那个耍双刀的是吗?死了,抬出去了,你去乱葬岗找找说不定还没烂透,行了行了,快滚吧!”
一句话就像天打雷劈一般,让江顺愣在了原地。
从此,江顺失去了父亲。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在乱葬岗找到的父亲残破的尸体,他这才知道自己和父亲有多傻。他们都被骗了,被陶仲骗了,被候府骗了,被这些有权有势官官相护的贵人给骗了!
从那天起,江顺对着父亲的尸体发誓,自己和靖北候府不共戴天!
江顺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他没有选择报仇,而是带着父亲的骨灰历尽艰辛回到了廖城。
全家生存的重担落在了自己和母亲身上,他不能再去读书参加科举,也不能再到处打架玩耍,以他的能力,只能捡起家中的渔船做个曾经瞧不起的渔夫和船夫。
但就连江母也不知道,他从未停下习武,心中对陶家的仇怨从没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