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业火。
……
时间退回到一个小时前。
老槐村。
砰!
一声沉闷的叩响,伴随着一声粗犷的呼喊。
“王婆婆,是我!”
“村长爷爷?”里屋的被窝里钻出来一个男孩,闷红的小脸蛋五官普通,小圆眼,远山眉,灵气极了,不像是山野凡夫,倒像是这山野中的精灵。
“李老头,想明白了?看看你们这些年干的蠢事。”王婆婆按住被窝里的男孩,隔着柴门冷冷的说道。
李老头披着特制的鱼皮蓑衣,在黑暗中看不清脸色,沉闷地应了一声。
“嗯。”
“这桩事老身可以应下,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先前定下的条件还要再变一变。”
“条件可以再谈,你门前这颗老槐树是先前山上得来的种子?”李老头麻溜的褪下鱼皮蓑衣,天地间的水气无法侵袭他半分。
却见暴雨和山洪竟然诡异般的绕开了王婆婆家门口,形成了一个偌大的空腔,房子的部分完全与水汽隔开。
一棵发出新芽的老槐树在王家院子外静静屹立着,它枝干奇特若人之手掌,向空中托举。
其青绿的槐叶尖在暴雨山洪中散发着蒙蒙微光,那一抹晦暗不明的幽光硬生生遏制住了焦灼骇人的洪流。
“没错。”
李老头有些激动:“局势危急,今日过后我们再详谈。”
王婆婆没有接话,仍是先前那般冷冽的语气。
“你且去山上避洪去吧。”
李老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拱了拱手,披好蓑衣,行至水中,留下一句不知道说给谁听的玩笑话。
“王婆婆,我们两家订个娃娃亲怎么样,我家妮子和方小子在学堂里玩的可好嘞!”
“滚犊子!”
王婆婆面对外人总是那般严厉冷漠,只有面对自家可爱的小孙子时,脸色才会柔和起来。
“乖孙儿,把前些日子奶奶折的纸人都拿出来。”
“好。”小乖孙把藏在枕头后边的纸人一边数着一边拿给王婆婆。
“一,二,……二十八……”还没数完,他稚声稚气的问了一句。
“奶奶,我们不去山上避洪吗?”
“怎么,你个傻小子真看上李老头那壮成牛的孙女了?”王婆婆调笑道,“我们要是搬上去,那崖洞里的人可过不了好日子喽。你快快睡觉罢。”
王婆婆安抚好孙子,叩开柴扉,在灵槐树下念了几句祷词,把手里的纸人扬进洪水中,散了个干净,转身回屋。
暴雨敲打着泥墙陶瓦,声若鸣金。
“奶奶,我怕。”
他的小手紧紧拽着婆婆的衣角。
王婆婆的眼睛在黑夜中甚是明亮,她轻轻拍了拍乖孙的背儿。
“小清河水涨了一些罢了,不碍事的。乖孙儿,莫怕,赶明儿奶奶给你捉鱼吃。”
“鱼不好吃。”他摇了摇头,睁着小圆眼,凝视着那扇纸糊的窗。
窗上是王婆婆新贴上的年画小人,小人蓄着威风赫赫的长须,擒着似斧似钺的兵器,穿着一副金光甲胄,眼珠子恍若活人一般灵动。
除开门口那棵灵槐挡住的一部分洪水,其余山洪尽皆被这些小小的年画小人挡住,无尽滚浊的泥洪撕不破那层本该一捅就破的薄纸,无力的在窗外咆哮。
“我的乖孙儿。”见乖孙还不睡觉,王婆婆装作生气的样子,语气重了些。
“再不睡觉,奶奶把你屁股打开花!”
“哼,奶奶又骗人!屁股根本不能开花!”
“乖孙,你试过了么。”
“那可不,王二叔的那头老牛把田小四的屁股撞飞了都没有见到开花。”
“扑哧!你个龟孙儿咋啥个都胡说嘛,跟你爹小时候一样顽皮!”王婆婆笑了一声。
“奶奶,哪有!我没有我爹顽皮!我爹在外面玩了好久,我10岁了他还不来看我。你说等我长大了,我爹还能认出我来不。”
奶奶的笑声慢慢就干了,她轻轻拍拍孙儿的背,哼着不知来自何地的方言曲调。
“你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跟你一样是个冒失鬼,早早就迷路了,你要是不快快长大,就找不到你爹喽。”
“学堂的先生说睡觉能更快的长大,奶奶,我要睡觉了,你也要早点睡觉噢。”
乖孙儿懂事的抱着奶奶的胳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