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又向前走出两步,这下神像的样貌更加清晰。
那神像是个和蔼的老者模样,脸上明暗交替好似真人微笑,但其外表已然有大半落漆,斑驳不已,露出土灰的颜色,此刻半截插在土中,似乎已有不少的年月了。
他有心提问,但还未等他发话那神像便突然吃惊道:
“你,你竟并非活人。唉……也是,活人坠落下来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陈钰心中一紧,不留痕迹地往后撤步。
“你是谁?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唉……我乃外界村庄所奉之神,唤作‘谷父’。”
陈钰讶异,他没想到眼前竟是那群疯子所供奉的神灵。
谷父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若说你非活人,倒也不准确,只是肉身死而不腐,还留着一丝生气。像是被人刻意养尸却又出了意外,这才没有诞生新的灵智。”
谷父的话给了陈钰极大的震撼,不由得有些云里雾里。这一切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陌生。
同时陈钰也不由得担忧起来,毕竟若眼前自称谷父的神灵所言非虚,那养尸之人找上门来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您可有办法使我肉身还阳?”
陈钰问道。他深知自己这具身体的古怪,若不处理好恐怕去到外界也会照常被人当作妖怪。
“唔……世间造化万般,按理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地府没来拘魂却是更加奇怪,这才使你魂魄还在肉身,压制了尸灵诞生。”
谷父此话不由得令陈钰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原身的魂魄恐怕早已被拘走。
此刻他脸上没有露出破绽,而是表现出些许困惑,就像是自己也在疑惑为何没被拘魂。
“小兄弟,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谷父开口,虽未说明但陈钰却大概知晓是什么交易。
“你想让我带你出去?”
“正是,小友果然聪慧。”
陈钰并未马上答应,而是抓住一开始谷父的话,问道:
“你既然受村人香火,又怎么会被丢下这天坑?”
“这……”
谷父哑口无言,最终答道:
“唉,老朽便说句实话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疲惫,接着说道:
“此处原本是村人祭祀之地,又常将为恶作乱者投入。时间一久此地便出现了颇多怪异,我已有许久没有吸纳香火。如今神力干涸,记忆丢失许多,过往许多都无法想起了。”
“我求你帮忙也正是如此,如今我这一身法力皆用以维持灵智不坏,已无余力走出这地陷。”
陈钰感受到话中的那种悲凉与无奈,心中也是泛起涟漪,当下也不由得说道:
“没想到神灵也会遭受如此劫难,只是……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邪祟?毕竟你也说了这是什么地方。”
“一群对你颇多尊敬的村民又怎么会将你投下此地?”
空气中死一般寂静,随后那神像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我……我是善神,我是善神呐!”
谷父激动无比,此刻的他不再淡然,动静响彻整片洞窟,不断回荡着。
他辩解着,可又无话可说,一时间竟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因为作乱招灾才沦落至此的。
最终,他就像一个疯子一般大叫起来:
“你,小子怎敢冒犯神灵!”
“滚!都滚!”
……
或是过了一天,或是过了两天,此刻陶土神像早已恢复平静,变得死气沉沉。
陈钰感受到气氛的尴尬,但他仍是疑心颇重,没有打消对谷父的怀疑。
身在天坑之中,唯一能品尝的只有绝望。深潭中的那些鬼魂很好说明了这一点。
“唉……”
就在此时,空气中传递出一阵缥缈无比的叹息,谷父开口了,令陈钰有些意外。
“如你所说,我确实无法证明,可此刻我油灯枯尽,你又何必怕我?”
陈钰听出其中的屈服,很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下了台阶。
迟疑片刻,他问道:
“你如此执着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能让一位神明放下身段的事情必然很重要。
“……”
谷父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犹豫,最终轻声道:
“我诞生之时,并非孤身一人,村人男耕女织,基本所求也不过这两样。我掌管此地五谷生长,她则是蚕桑生产。”
“她是蚕母,我们并非夫妻,可如今死到临头,我想见的却也只有她一个了……”
话落,昏暗中没有回应,只有陈钰站起的声音。
陶土神像被从土里拔出,背在了陈钰的背上。
他无法去证实谷父的话是否真实,他的行动也不代表他相信谷父,只是——自己也有想见的人罢了。
“往哪走,可别跟我说路在对岸。我甚至都分不清对岸有多远。”
“哈哈哈……,不必过去,但需要下水,水里有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