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跃出了海平面,海浪声卷着咸咸的海风飘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微张的半面木窗随风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海风带着寒意袭来,拂过她鬓边的发丝,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细密而纤长,白皙的脸上有好几处玫瑰花瓣形状的伤口,伤口已长出鲜红新肉,唇瓣上毫无血色,寒冷的刺激,使她醒来,她皱了皱眉毛,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蜷缩起身体,可身上伤口的疼痛唤醒她的神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亮白的光线有些刺眼,她伸手挡住,垂着头,伏于膝上,试图让自己的迷蒙的神志在到达彻底清醒之前得到缓冲。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适应着光线,看见自己缠着绷带的手,低下头,看见自己腿上、胸前、腹部都缠着绷带,绷带外面是一身鲜红色的外衣,面料极好,泛着淡淡的花香,而且伴随着自己动作而来的是干涩的、烧灼般的疼痛,她停止肢体的活动,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寻着冷风吹来的方向,映入眼帘的一扇古朴的窗,窗外是一片深蓝色的海,除了海以外看不到任何事物,除了海浪声和风声,听不到其他声音,这里安静得好像只有她自己。
她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屋内的陈设很简单,陈旧的木桌、陈旧的木床、陈旧的摇椅,桌子上,没有灯盏,没有杯碗,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床榻上的物件也不似现代之物,碧玉的枕头,绣着牡丹的薄被。她强忍着疼痛,挪到床边,垂下腿,却发现床边没有鞋,她只能赤着脚,慢慢的走向出口。
拉起门闩,推开门,海风迎面吹来,微卷的长发浮动,显得脸庞更加清瘦,她扶着台阶上的围栏,一步一步走下去,脚下沙滩传来细密的触感。眼前的海,无比广阔,看不到尽头;眼前的沙滩,无比广阔,看不到起点;自己和这间小木屋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无所依凭。她移步到海边,借海水为镜,查看自己的模样,倒映出的样子是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她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她伸手触摸却什么也感知不到,她忍着疼痛拆开绷带,纤长的手上也满是花瓣形状的伤痕,她再次伸手触摸脸上的皮肤,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触摸,她又走到海边,看着海面上熟悉又陌生的脸,感受着真实的触觉,她终于在难以置信中确定,眼前人就是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她尝试着朝着小木屋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不管她走多久,朝哪个方向走,都只是看到一望无际的沙、一望无际的海,她呼喊着:有人吗?有没有人?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这里尚有昼夜之分;尚有几颗星星可以数,以解救她的百无聊赖,以排遣她的无助和恐慌。
而也是在这几天里,她意识到自己与从前的不同,她感受不到饥饿,不需要进食,不需要喝水,不需要如厕,伤口也恢复的极快,数日,身体上的伤痕便已痊愈,一点疤痕也没有,不仅如此,她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仿佛轻轻一跃,便可跃上枝头,登上云朵一样。她满是疑惑,又对这些变化怀着害怕和紧张,这份害怕和紧张中夹杂着一丝新奇。
她拼命的让自己睡着,似乎醒来,一切会恢复原样,结果,没有。
她每天都会走很远,她期待遇见路人,可以获取一些信息,结果还是没有。
她每天都会望着大海,期待着有过路的船只,结果依旧是没有。
她得到了一个结论,这是一座孤岛或者是一个异世界。
这一天,她照旧在海边坐在,海浪没过她的脚,海风拂过她的衣裳,她逐渐接受了现状,比之前平静了不少,她知道凡事都有因果,如果她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或许有助于自己离开此地。她开始努力回忆,只得到些许记忆碎片,她只记得,鹅毛般的大雪、寒冷的夜晚、冲天的火光、烈火的另一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看不清楚是谁,只记得某种强烈的情感……
茫然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
她被突然的声音惊得迅速起身,只见一个身着墨蓝色长衫的男子站在面前。面对陌生的人,她很紧张,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男子看出她的紧张,慢慢向后退,站得离她更远一些,微微笑着说:“吓到了?”。
看他彬彬有礼,并没有其他动作,她稍稍安心。
他身材修长,个子很高,她得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
她抬起头,端详着他的模样,一头浓密的微卷的中短发,肤色白皙,脸颊旁微卷的碎发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忧郁的气质,高挺的鼻梁,月亮一般明亮的眼眸,浓密入鬓的眉,是个有着书卷气的、俊朗无匹的人。
他身上的长衫很是精致,领口用银线绣着茉莉花瓣,沿着领口是一排淡黄色盘扣,盘扣周围绣着银色的铃铛和千岁绿的藤蔓,良好的剪裁显得他身材修长,腰间挂着一枚羊脂玉的玉佩,两个袖口各绣着一只腾飞的银色凤凰,栩栩如生。
端详之后,她问道:你是谁?
男子侧过身子,轻轻挥手,沙土飘起、旋转,在男子身后堆积成一把双人椅,他轻抖衣襟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扬起眉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我叫魔云,从你们人类的认知来讲,我是个妖怪。
妖怪?,她的声调上扬,表达着自己的情绪。她很奇怪这世间真的有这种超自然力量,也奇怪,她在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自己是妖怪的时候,并未感觉有多害怕,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对自己无害。
魔云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女子,眼神复杂,有隐忍、有心疼,她以为的初见,于他而言是第十二次见面,每一次,她都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坠落,每一次,他都是这样,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他迅速调整情绪,又恢复到之前的松弛慵懒。
他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拉了拉衣摆,“对啊,你害怕吗?”
她拉起裙摆,坐在沙滩上,依旧保持着仰视的姿态:那在我害怕之前,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他声音依旧温和,答道:你问吧!
这是哪里?
魔云抬起手理了理发丝,说:这是一个异世界空间,没有名字。
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谁?
没有其他人。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因为是我救了你。
“救了我”她念着这几个字,陷入沉思,记忆的碎片像是利刃汇聚而来,却还是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又问:这个空间是谁创造的,你有办法帮我离开这里吗?
魔云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这个空间的出处,但你不是唯一来这里的人。
她像是听到了希望,问:还有人来过?他们都在哪里?
魔云抬眼看着她,停顿了一会儿,答道:他们有的顺利离开了,有的化为灵魂碎片归于虚无。
她问:那,顺利离开这里的人是如何离开的?
魔云答道:具体方法不知道,每个人都不同,开启异世界空间的钥匙在他们各自的过去的记忆里,找到了就离开了,找不到就寂灭了。
记忆……她有些失落,说道:我已经想不起过去,记不起自己是谁,岂不是无法离开这里了。
魔云轻轻拍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说:你的记忆里什么也没有吗?
她回答:有的只是一些片段,断断续续的,我无法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魔云低下头,专注的看着她:那些片段是什么?
她闭上眼睛,回想,念道:我记得一个雪夜,一场大火,一个穿红色披风的女生,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魔云点点头:很好,还能想起什么,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吗?
她眉头紧锁,穷极记忆深处,片段像倒带一般播放,那个模糊的身影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声音逐渐清晰:涂瑶……,画面里的女生闻声回头,紧接着楼宇坍塌,火光冲天,画面就断了。
她睁开眼睛,回答:那个女生叫涂瑶。
魔云问:你能看清楚她的样貌吗?
她再次闭上眼,她记得那个女生回头的时候,她好像从哪里可以看清她的样貌,画面重现,她努力去看,啊,是镜子,她慢慢看清楚了女生的脸,她点点头:能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