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轰隆隆,一道惊雷响起,雷光穿透云层,在大地上一闪而逝。
雷声滚过,山河齐鸣,酝酿多时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惊雷,暴雨,狂风,将这座依江而建的镇子置于漩涡的中心。
洵江江水变得愈发湍急,怒浪拍岸,卷起阵阵江水,岸边的船只因此摇晃不止。
过了许久,雷声渐渐减弱,到后来只剩下狂风暴雨。
风雨中,波涛汹涌的江面上,那两个黑影再次从江里冒出,丝毫不受狂风和激流的影响,缓缓爬上码头。
不久,又有两道黑影从水里冒出,紧随其后。
滂沱大雨中,那数道黑影漫步在街道上,一个朝着镇中心的方向走去,其余三个则是破开最近的门窗,钻了进去。
此刻镇上百姓都已安稳的睡去。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巷巷街道空无一人。
昨夜那个老船夫早已靠着酒劲醉的不省人事,不用再时刻回忆那令他恐惧的场景。
如果此刻让他看见这雨中的黑影,就算他多喝几斤,恐怕也能瞬间清醒过来。
淮清镇的中心,田宅大门外吊着的两个灯笼不停摇晃着。
其中一个已经熄灭,剩下的那个还在苟延残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街道上那个黑影不紧不慢的径直向此地走来。
在雨幕的隔绝下,根本看不到夜色里藏着一人。
两道踏水声响起,当它临近田宅大门时,屹立在宅院外的两尊石狮子身上逐渐泛起点点青光。
宛如两尊玉狮子,形态威严霸气,对于雨中的邪祟怪物,似有震慑呵退之意。
黑影对此视若无睹,仍旧不紧不慢的踏上台阶,朝着田宅那朱红大门走去。
两尊玉狮子仿佛活了过来,栩栩如生。
下一刻,狮子大开口,喷吐出口中的玉珠。
两颗玉珠一左一右朝着黑影激射而去,不料打在黑影身上如同以卵击石,反倒碎了一地,化为碎石。
而两尊玉狮子也失去光泽化为石狮子,闭上嘴立在原地。
微弱的灯光下,那道黑影从雨中走出,来到田宅大门外,现出本相。
被水打湿的黑发凌乱的披在肩上,盖住半边脸,漏出的瞳孔漆黑如墨,浑身被水泡的肿胀发白,除了几块残缺的碎布外,身上还布满了被鱼虾噬咬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窟窿,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赫然是昨夜江里的那具浮尸。
它抬起那被噬咬的漏出白骨的双手,缓缓推开田宅那朱红大门。
那朱红大门隐隐冒着红光,死死抵住,两者较量下,门栓逐渐变形。
暴雨如注,白色浮尸身上不断冒出尸水,腐蚀着朱红大门,留下两道漆黑的掌印。
浮尸又将身往门上一撞,门栓再也坚持不住,砰的一声断裂开来。
田家大门被推开,浮尸走进院子,朝着一处方向继续走去。
这动静被暴雨声所掩盖,宅内的熟睡的众人并未被惊醒,浑然不知一具浮尸正从门外走过。
在那处偏僻的院子里,田淮亮早已被人偷偷放出。天要下雨,那华贵妇人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在柴房里度过。
所以现在柴房里关押的人换成了何甘。
狂风暴雨夜,在角落的干草堆里,何甘虽然闭着眼,却并未睡去。
轻微的举动便会扯痛全身的伤势,这让他无法入睡。
听着屋外滴滴答答的雨水声,脑海中浮现出昔日与黄秋楣的相处的画面。
二人自小便相识,两小无猜互相陪伴着长大。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对方的模样在脑海中愈发清晰,那明亮清澈的眼睛,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单纯天真的心性......
一切都令他为之着迷,爱慕。
直到他亲眼目睹心中洁白的花朵被人玷污,摧残,那些美好的回忆反而成为了痛苦的来源。
何甘脸上浮现愤怒之色,心中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
“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自己的爱。”
“这么多年的陪伴,居然比不上你在人群中的匆匆一瞥!”
愤怒,嫉妒,何甘的表情开始扭曲。
不久之前,他对着青梅竹马的黄秋燕表达爱意,却惨遭拒绝。
何甘安慰自己,是他的这位心上人还没有准备好,不能太过着急。
不曾想,事实是黄秋楣已经芳心暗许。
当她亲口说出喜欢之人时,那眼神中真实流转的爱慕让何甘瞬间觉得天塌下来了。
少女怀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