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瑞面带笑容:“贤侄此商贾之才,当真是世所罕见,浸淫其道多年之人也是比之不得。”
夸奖了宋见澄一番之后,孟知瑞言语不停:“宋贤侄诗文商贾之才,困于这小小肃州之地,不去庙堂之中一展身手,惜哉惜哉!岂不闻木秀于林,鹤立鸡群之危。你想逍遥人间,恬淡静怡,却不知许多事情非你可选。如今,你与斐然二人买卖已成气候,有心之人及对家,自是以为你与我孟府党同,彼辈皆当伐异。如此说不得,对家便会行刺暗杀于你,你一少年如何提防。“
听到孟知瑞这话语,宋见澄是心里一惊,想起之前在内城被箭矢所伤一事,心思急转。
孟知瑞摇头叹息一声:“这个世道便是这般,半点不由人,在朝在野,皆身不由己。你若入我孟府为幕僚,自是可居于府内,他人断不敢来我孟府行歹事。出行,我孟府自有武功高强的供奉相伴左右,护你周全。大丈夫有超世之才,兼有鸿鹄之志,孟府也可为你谋来进士出身,为你庙堂铺路,助你青云平步。贤侄不放细细思量。我孟府向来爱惜有才情之人,且你与斐然兄弟情谊身后,孟府自是也不会亏待与你。“
孟知瑞语气加重:“你布衣白身,无背景助力,世俗之凶险,如何应对?“
这一番话宋见澄听来像是劝谏,又仿若馈赠。倘若真应下孟知瑞,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日若欲让自己行违心违意之事,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宋见澄悲观地想到了鹰犬一词,有个更通俗的说法:走狗!
孟斐然嬉笑开口道:“人各有志嘛,放荡不羁爱自由,人生短短百年,何不及时行乐!像我现在这般便是极好,吟诗作对,饮酒吃肉,痛快至极!让宋兄自己好生考量一番。这酿酒一事才是重中之重不是,若事成,我们孟家得多挣多少钱?“
孟知瑞起身拂袖,两指指向孟斐然:“你这般纨绔浪荡,如何能有担当?这家业岂可毁于你手,你若有你兄长万分其一,我又何苦如此忧心忡忡!“
恨其不争,孟知瑞甩袖离去,孟知瑞赶忙追上前去,在身后喊叫:“父亲,这黑丝生意已成骑虎之势,非银子不可解啊。”
二人拦住孟斐然,不让孟斐然近身,孟斐然一段推搡,结果在原地寸步不移,而后其中一人平淡说道:“老爷吩咐,二公子去账房取便是。”
那二人眼神深邃,看了宋见澄一眼。
孟斐然听到这话,立刻转身,叫着宋见澄往账房而去。
孟斐然抚慰说道:“宋兄无需挂怀,家父只是爱才之心,且我孟家确实可护你一二,宋兄好生考量,随本心即可。走走走,账房取钱去。此番全仰仗宋兄口才,方有此钱,此燃煤之急已解。宋兄此番酒水生意一事,算是给了条钱路出来,斐然铭记于心。拿了钱,咱们接着琼艳阁饮酒下棋去,一醉方休。也是许久没吃那进口吃食了。“
堂后阁楼之上,孟知瑞立于窗前看着孟斐然与送宋见澄走出大门,进入雨幕。
“酿酒一事,找可信酿酒师按那小子之法试验一番。”
“遵命!”一人领命离去。
然后打了个手势,另一人也领命退下。
回程路上,宋见澄心乱如絮,一直想着孟知瑞说的那番话。到了琼艳阁之后,得了这些天来的票子,几杯小酒下肚,再和紫菱耳鬓厮磨研究一番生命起源之后,好多了。
管他奶奶的,劝谏警告,去他娘的庙堂布衣,人生百年蜉蝣一日,爽字为先。
到小院时,院门紧闭,宋见澄撑伞在门前站了许久。
天色渐暗,细雨如丝。
“咚咚咚......”
雨水中的脚步声响起来,院门吱呀声响,缓缓打开。
“龙哥!来了!”宋见澄笑了笑,看着眼前面有刀疤,魁梧的男子。
身着灰白麻衣的陆大龙点了点头:“嗯。”
“见澄,镖局给了我二十两银子,我让大虎放你屋里了。”陆大龙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轻声说道。
宋见澄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应声道:“无需这般,我知龙哥心意。”
二人来到屋檐下,宋见澄收起纸伞,放于墙边,陆大龙也摘下蓑衣斗笠挂于墙壁。
屋檐下的雨珠,一滴滴落下,石板上的水花谢了又开。
宋见澄轻声说道:“钱的事情,都是小事!龙哥不必忧心,好生照顾好陆伯父。”
……
其实到现在宋见澄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是为何会答应从军。难道是林慎思的那番大丈夫读书志在圣贤......有朝一日戴翎冠,负铁甲,建功业,心存国家,岂计身寒,给自己埋了芽,还是在那个场景氛围之下,被美色所诱忘了拒绝,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此时是如何不想去,也必须得去了。
肃州守军大营,位于外城处。
细雨依旧,滴滴答答,少年身着青衫,撑着一把纸伞,自街道缓缓而行。车马快行人慢,朦胧昏沉之中各自奔走。
临近守军大营处,但见旌旗招展,营帐连绵。宋见澄缓步向营门走去,目之所及,皆是一派严整有序、肃杀凛冽之气,可见正演练阵法,刀枪剑戟寒光闪闪。守军个个身姿挺拔,目光如炬,不时传来阵阵练兵的呐喊,气势如虹。
至辕门外,早有两名守卫迎上前来,他们身穿铁甲,手持长矛威严的盯着宋见澄。一名守卫大声喝问道:“守军大营,来者何人,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