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鹏开着车,不时地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后座上的那个年轻人,坐在后座上的老三似乎也对这个人的很感兴趣,丝毫不加掩饰地扭脸探究地看着这个上车后一声不吭的家伙,这个年轻人,在透过车窗照射进来的路灯的光线里,虽然脸色白了些,浑身上下却隐隐散发出一股精气神,看不出身患不治重病的萎靡,尤其一对略显浅淡的眉毛下的那双如柳叶般细长的的眼睛,眼神淡定深邃,正满脸好奇地侧脸看着车窗外的一切,似乎完全不关心自己会被带去什么地方。何大鹏虽然心里头感觉有点儿可惜,但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人,又怎能轻易放过,他跟老三在后视镜里里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都轻轻摇了摇头。
任远,曾经是他们老大哥,现在却成为了他们的的老大,老大哥和老大,虽然差了一个字,内涵却已完全不同。他们三个是在一家老国企的家属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任远比他俩大三岁,两个人从小就跟在任远的屁股后面,黏着他,任远一直都很有哥哥的样子,只要他俩受了欺负,任远总是冲在前面给他俩找回场子。二十来岁时,何大鹏和老三拉着任远要结拜为异姓兄弟,任远不干,说整那个形式干啥,不结拜就不是兄弟了。何大鹏没着,只好和老三很正规地弄了一个仪式,两人先结拜,何大鹏自称老二,把老大的位置直接给了任远。任远听说后,也没说啥,不过,两人叫他大哥,他也答应得挺高兴。
何大鹏和老三私下里聊天,都说任远自打从南方回来后,变化太大了,原来对他俩是交心交肺,现在可倒好,一副上位者的做派,不再对他们俩推心置腹,很多事情,只告诉他们两个去做,却从不告诉他们为什么去做。当然,在金钱方面,任远对他的这两个兄弟从不吝啬,甚至可以说是大方无比,不光给他俩每人都买了车,还在最好的地段最好的小区给两人买了房,何大鹏和老三对此当然是心怀感激,但让他俩对任远如此忠心耿耿的原因却是发生在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儿。
任远当时在一家外贸公司当个普通职员,而何大鹏和老三在三河服装市场边上开了一个货站,生意挺火,两人正想在另一个服装市场附近再开一家货站时,却被一个混迹于货运生意的道上人找上了门,说他俩的货站挡了他的财路,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一年给他一半儿的利润,要么收拾东西滚蛋,何大鹏和老三也是在外面混过打过的人,当然没给那个道上人好脸色,那个道上人也不废话,叫带过去的一帮手下直接开砸,把货站的办公室砸得乱七八糟,两人还手时因为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何大鹏的鼻梁骨,就是那次被一根钢管给打折的,那个道上人放话说他三天后来接手货站。
任远到医院看望这两个难兄难弟,见他俩身上的伤并不重,就让他俩安心在医院呆着,他跟那个道上人谈谈,何大鹏和老三担心他的安全,拽着他不让去,他说,我的兄弟被人欺负,我任远要是不出头,还当什么哥哥,说罢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下午,在医院的何大鹏和老三就听到了消息,当天中午时,任远和那个道上人在一个双方都认识的人的撮合下,在一家饭店的包房里见了面,任远趁着给那个道上人敬酒的功夫,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小攮子,连续在对方肚子上插了十几下,最后用那把攮子顶在那个已经吓傻了的道上人的脖子上,问道:“我两个兄弟的货站,被你挡了财路了,赶紧滚蛋,不然下次捅你的就是一把杀猪刀。”对方带来的好几个兄弟看着任远的狠劲儿,都没敢动,任远拍了一下那个中间人的肩膀,说:“抱歉,这个人欺负我兄弟,本来该死,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命。”说完这句话,任远溜溜达走出了饭店。之后,任远就消失了,有人说他去了南方,有人说他去了国外,总之,何大鹏和老三的货站生意保住了,那个道上人在医院住了一年才保住命,出院后一直很消沉,慢慢的道上也没了他的消息。何大鹏和老三两个人的货站后期还是因为经营不善,也关门大吉,后来两人在社会上东闯西荡,祸惹了不少,钱却没挣下。
四年前,任远突然找到了他俩,何大鹏和老三见到任远,惊喜交集,任远看着他俩的窘迫现状,直接开车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停车场里停下车,指着对面的的那个六层楼的帝豪说:“这是我的,你俩别乱晃了,跟着我吧。”一次酒后,何大鹏问任远在外面是怎么挣到那么大一笔钱回来开这个帝豪的,任远顺嘴答道是他干爹给出的钱,自己在南方也成了家,还有了一个女儿,但是刚读完小学就被送到国外去上学,老婆也跟着去陪读了。何大鹏发现,说到这些的时候,任远似乎并不开心,尤其提到她的老婆和女儿的时候,他的眼里迷濛着一片爱意,之后却凌厉得让人害怕。后来有一次何大鹏向任远打听他的干爹的事情,任远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何大鹏知道,任远不会再允许他问这样的问题。
地下一层的那个秘密实验室,只有任远和他们两个知道,任远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们实验室是被用来做药物实验的,在地下施工的时候,来的都是外地的工人,而那个实验室,只有任远能进去,但他似乎很讨厌那个洋大夫和那个实验室,从来没见他下去过,洋大夫有事儿都是通过手机和他联系,何大鹏和老三一起问过任远,帝豪的生意这么好,弄个制药的实验室有必要吗,陈敬再一次以沉默应对,两人无奈,只能全力支持这个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