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忙碌了一天的庄瑜,赤着脚朝张六公家走去。
准备拿草药回家煎上,给阿玮内服外洗。
六公是村里的山草药医,精神矍铄却又慈眉善目。
他看到庄瑜这个小女娃儿拄着一根小竹杖,一瘸一拐的走来时,便关心地问:
“阿瑜呀,你这小脚丫儿是怎么回事呀?来,让六公给你看看。”
“没事的,六公,是我走路不小心被石头碰了一下,过几天就会好的。”
庄瑜说着,还是很顺从地坐到小凳子上,把两个小脚丫搁到矮木墩子上去让六公检查。
六公看到庄瑜脚上的伤时,暗暗的倒抽一口气,老脸上顿时充满了对这聪明乖巧小女娃儿的怜惜,眼眸中洋溢着浓浓的慈爱。
他知道阿瑜家里的情况,也知道这女娃儿的艰难和不易。
“阿瑜,六公给你上点药,不会很疼的,忍着点,啊──你怎么不穿鞋子啊?”
“我们从来都不穿鞋子,晚上洗脚时才穿木屐……”阿瑜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低声说。
心想:如果有鞋子穿,我的脚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了。
六公边给阿瑜上药边啰叨:“阿瑜呀,你的脚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跑来跑去的?以后就不用每天跑来拿药了,让六婆给你送过去。”
“谢谢六公!可是……怎么没见到明姐和六婆呀?”
“别管她,她是去找一种叫透骨消的草药,也是用来给你弟弟治伤用的。你丑姐这个小跟屁虫也跟着去了。”
二公说着抬头望望天色:“这会儿应当快回来了。”
六公上好药,找出两根布条,把阿瑜的两个小脚板包裏起来。
“六公,包那么厚干嘛?”
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个小栗子。
阿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就见六公一脸慈祥的笑:
“阿瑜啊,别以为六公看不出来,你这是嫌六公把你的小脚丫弄丑了,怕别人笑话,对不对?”
阿瑜难为情的笑笑,坦白了:“是有些……难看……”
六公嘿嘿一笑,一转眼,不知从那儿拿出了一双黑缎面布鞋,拿过庄瑜的小脚丫就往上套。
“六公……这……”庄瑜被惊吓到了,想把脚丫儿收回来。
六公不由分说,三两下就把鞋子给她穿好了,嘴里说道:“这是六婆照你丑姐的脚做的,丑姐嫌颜色不好看……”
说着又仔细端祥:“黑是黑了点,也大了些,将就着穿吧!等你六婆啥时候有空了,再给你几姐弟每人做一双──”
庄瑜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还真的是轻松舒适,一点儿都不感到疼痛了。
“谢谢六公!”庄瑜不由得对六公展颜一笑,感激的泪水溢出了眼角……
虫声唧唧夜色飘渺,一弯新月挂在天边。
阿玮和小玥早已沉沉睡去,庄瑜看看插在墙缝上的篱笆火差不多烧尽,就重新点燃一把插上。
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几个哈欠,用手揉了揉眼睛,无奈地摇摇头,用凉水擦了一把脸,企图驱走满身的困乏和不断袭来的睡意。
庄瑜听学堂里的先生讲过,当今国主非常重视国计民生。
时下虽然立国未久,百废待兴,仍然在教育,水利等各方面推进了多项利民举措。
建学堂,修水利,开矿山乃是重中之重!
因此,臣民百姓一旦被派去了矿山或是水利工地,一两个月也难得回家一次很平常。
小小的庄瑜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不过日复一日没有爹娘在身边的日子,庄瑜还是觉得没有依靠,很心酸,忍不住的总想哭……
学自然是暂时上不了了,庄瑜别无选择,艰难地照料起这个家来……
也不管那在身边不住翁翁乱飞的蚊子军团,郑重其事地坐在小凳儿上,就着篱火专心致志的给弟妹补衣服。
阿玮那件青黑色的粗麻布衫,小玥那件用阿妈的旧衣改成的小褂子,阿瑜不知补过多少次了。
平时,阿爸总难得给他们兄弟姐妹买一件衣服,一买总是从故衣铺里买,而且总是又长又大,说这样才耐穿。
殊不知,穿了一年又一年,没等到个子长合适,衣服就穿破了!
庄瑜补衣服时太过专心了,补着补着,眼前“嗞嗞一阵轻响,屋子里马上弥漫着一种毛发焦糊的难闻气味。
庄瑜吃惊地抬起头,懊恼地用手摸摸被火烧焦的头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整理了一下墙上的火把,低下头又继续补衣服。
忽然,简陋的木板床上传来了一阵哼哼。
庄瑜抬头望望,只见小兄妹俩你横我竖的睡得正香,睡梦中的小玥脚丫儿一蹬,一床破被子就被她踢到了床底下。
大概是小玥那不安份的小脚同时踢到了哥哥的伤口上了,阿玮嘴角一咧,痛苦地哼了几声,接着又喃喃的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才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