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坐在那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对面是一脸焦急与疲惫的王永泉。

在两人面前的桌面上，全息投影正在反复播放着一段卫星监控视频。画面里几个少男少女脚步踉跄，互相推搡打闹着走进了一条小巷。随后小巷里突然起了浓雾，很快便淹没了几个人的身形。片刻后浓雾散去，少男少女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仔细去看，不难发现其中赫然少了一位短发少女。

“那天送您到书院之后，回到家便和筱悠吵了一架。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只是这闺女这么多年一直对我都有怨恨罢了。然后她就跟她那几个朋友跑了。我原本以为又是和平时一样，出去疯个一两天，没钱了也就回来了。可是后来一连几天都没见她回来，打她通讯也没人接。我才让同事帮我定位一下她微端的位置。她那个微端是我让技术部门改装过的。

谁知道一查，竟然找不到那台微端的信号。即便到这个时候我都只是以为是她叛逆，拿什么手段屏蔽了微端的信号而已。一直到我从他们平时爱去的酒吧附近的监控里，看到了这个。”

王永泉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监控画面。

“现场她那几个朋友后来也都找到了。可即便不考虑这监控画面里的诡异，单是那几个人那天喝的酒就不少，一个个头昏脑涨的，连那天到过那个巷子都不记得了。

因为我这个工作的缘故，平时多少也接触过一些比较特殊的人。这两天我挨个上门，把能想到的人都求遍了。但是他们看了监控之后不是压根没头绪，就是想从我这骗点好处的。后来实在是没办法，才想到打扰您的。”

说到这里，王永泉抬头打量了许清一眼。却见眼前的少年只是盯着全息投影的监控一言不发。

监控的内容算不上复杂，早在第一遍看过的时候许清就差不多记清楚其中的各处细节了。此时仍旧低着头，一方面是在努力扮演着鬼先生平时的高深莫测，一方面也是在等待王永泉的下文。虽然王永泉丢失女儿的心情他大概也能理解，但是他真正关心和在意的还是杨初放火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他也不是没怀疑过王永泉为了让鬼先生帮他找女儿而故意扯出火灾和杨初来引起鬼先生注意的可能性。但是考虑到王永泉之前对鬼先生毕恭毕敬的态度，许清觉得他还是不敢轻易在鬼先生面前说谎的。

等了一会不见王永泉有下文，许清只得开口道：“杨初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几年前的少女连环失踪案。有一段时间，洛都这边频繁有十几岁的少女突然失踪。那时候局里从上到下所承担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后来不知怎的，那个案子突然就告破了。最后的凶手就是杨初。

在外界的统一说法是杨初被枪毙了。但是接触过那个案子的人其实都知道，枪毙的其实只是个替身而已。真正的杨初一直都还活着。不光杨初活着，少女的失踪也从来都没有结束过。只不过失踪的人从明面上转到暗地里了而已。甚至局里有一些人，私下还专门帮杨氏那边物色合适的女孩子。

光是我明里暗里听说的，这几年就有不下二十个。”

王永泉四下打量了一下，随后鬼鬼祟祟颤颤巍巍的从身后的一个包里拿出了一份纸质文档。在如今这个年代，这样的纸质文件着实不多见了。

“这里面是我偷偷从局里的资料库里拷贝出来的失踪案的档案。如果不是案子当年太过轰动，说不定相关的案卷早就被删除了。”

许清接过王永泉递过来的档案有模有样的看了起来。虽然其上的文字几乎没有他认识的，但好在其中还夹带了不少的照片。许清大致看过所有的失踪者照片，确实清一色是十几岁的女孩子。

就在许清正准备将档案递回给王永泉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规律的高跟鞋碰触大理石的声音。因为讨论的事情涉及到杨氏一些不光彩的东西。所以王永泉特地选了一处偏僻的所在。来的时候他还特地嘱咐过，将附近的人都遣散了。如今突如其来的动静让王永泉心头一惊。

高跟鞋的声音很快由远及近，随后两个人所处的小房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来人留着齐耳的短发，发丝乌黑且根根分明，整齐地贴在脸颊两侧，透着一种简洁的秩序美。她的脸庞轮廓分明，眉毛微微上扬，如一对利剑，透着英气。一双大眼睛明亮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只待微微上扬便可投射出无与伦比的自信。

扭头看了一眼，许清确定这是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倒是坐在他对面的王永泉在看清来人之后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随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急忙投向了许清手里捧着的文件。有那么一瞬间许清感觉他似乎是要扑上来一把把文件抢走似的。

外人无法理解在刚才的一个瞬间，王永泉心里究竟闪过了多少个矛盾的念头。不过至少外表看起来，除了骤然站起之外倒是没有其他什么出格的动作。王永泉之所以如此失态，只因为方才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氏年轻一辈中最有分量的--杨家大小姐，杨扶摇。

相较于邵氏的那位，眼下的这个杨扶摇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以至于洛都大多数自认为有些身份的人其实都没有见过这位的真容。而王永泉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眼前这位，主要还是当年那起失踪案的缘故。那时候还没被提拔的王永泉作为面子上抓捕小队的一员，有幸去过杨氏的别墅。也是那一次，年纪尚小的杨扶摇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推门而入的杨扶摇甚至都没有看王永泉一眼，径直便走到了许清近前。由于许清并不认识杨扶摇的缘故，也就没有王永泉那种想要迅速藏起档案的意识。再加上许清始终坐着的缘故，手里摊开的档案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杨扶摇看在眼里了。

“果然是冲着我二叔来的吗？许清。”杨扶摇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许清的表情。

此刻的许清仍旧不清楚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美女到底是谁。见对方主动开口朝自己说话，许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目光扫了一眼王永泉，许清寻思着是不是这位叫来的人。不过看到他脸上复杂的表情，即便不是很擅长察言观色的许清也意识到眼前这位大概率和王永泉不是一路的了。

“不是，你认错人了。”许清尽量模仿着鬼先生在书院食堂对欧阳戈说话的语气。

只不过杨扶摇终究不是欧阳戈那样的小白兔，只是略微错愕了一下便皱眉说道：“那这么说来，那个叫‘许念念’的女孩的消息，你也不关心喽？”

原本坐着的许清在听到许念念的名字的时候也是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手里关于少女失踪案的档案一时间都没拿稳，纸质文件伴随着零散的照片一下子铺了一地。

“你有我姐的消息？！她没死？她没死是不是？她让你来找我了对不对？她在哪？怎么这么久了才来找我？她是受伤了吗？你带我去找她！”

此时的许清已经顾不上眼前之人是什么身份了。这么多天里他扮演乖巧也好，故作深沉也罢，所图的不过是能够报仇而已。可是如果......许念念没有死呢？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也不想放弃啊。

下意识地反应之后，许清突然发现眼前的女人看自己的目光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就连一直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的王永泉此刻也正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这实在也怨不得杨扶摇和王永泉，主要是这两个人先前打听的也好，自己接触的也好，他们认识里的许清终究还是江亦枫所表现出来的形象，是那种神秘中透着强大的感觉。而许清方才的表现，即便把传说中许念念格外重要考虑进去，也怎么看都有失高人风范。

不过好在杨扶摇和王永泉都是见过风浪的，虽然心生疑窦，但是两人都没有表现的过于明显。

“想见她的话，跟我走就是了。”杨扶摇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原本她是觉得这个许清大概率是个难缠的角色，这一点从他故意在杨城的那个手下的脸上刻了一个“邵”字就能看出来。在杨扶摇看来，许清之前故意刻字一定程度上是在向杨氏表示他自身并非站在邵氏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杨扶摇觉得许清的做法相当的聪明。一方面展示了自身的实力，一方面又没有真的得罪到邵杨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