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在那个废弃仓库嘛。”绮晴补充道。
“我在废弃仓库……避雨，一个半月前？”韩笑非的声音开始颤抖。
“不是吗？我记得当时我的公式书找了半天，也是你告诉我多少页多少框题来着。”
“182页第三框题！”绮晴补充道。
“确实是这样，可是这明明是昨夜的事情，我也并不是在废弃仓库，而是在‘co1’咖啡厅喝着浓缩美式里给你打的电话，通话的内容一模一样。”
韩笑非低下头去。
也就是说，我一下来到了一个半月之后？那个咖啡馆的一切都被完全抹除了，关于那里的一切，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我待的位置都一样，从咖啡厅到废弃仓库，他的空间位置是没有变化的。
可恶，头好痛……
如果说一切都是那双手带来的，那双手到底是什么，紧接着的那些诡异的幻想又是什么？
并且，除了咖啡馆的存在被完全抹除之外，时间在我没有意识的一个半月之内照常流逝，周围的一切也都在正常运行……
“难不成，韩笑非进行了时空穿越？听起来好酷。”绮晴笑眯眯地说。
“唔，这种时候你还这么乐观吗。”韩笑非捂着吃痛的脑袋。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听妈妈读的一本小说，也不能说是小说，似乎是一个手稿，在我老家的阁楼里找到的，那个故事里的主角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时空穿越。”
“阁楼？”
“是的呢，似乎是上一户客人落下的，那个主角叫‘凰御川’。”
“凰……御……川……”
不知道为什么，韩笑非对这个陌生的“主角”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三个字。
“那似乎讲的是，一个叫凰御川的少年，逐步发掘时空穿越的能力，最终利用一次次穿越回到过去，末世开始前的时刻，想要拯救世界，最后好像没有成功，自杀了，不过他为了拯救世界拼尽全力的样子还蛮帅的呢！”绮晴的星星眼都要飞出来了：“不过可惜那是好久之前翻看的，我现在印象也不深了。”
“是啊，挺帅的。”
韩笑非无力地应和着，默默地上了楼。
凰御川……
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如此熟悉？这一切都太过荒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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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纪元9年，2024年7月11日。
在感受到异样之后的整整一周里，韩笑非费尽心思想要去找寻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骑着摩托车在镇上乱逛，俩轮胎把整个镇子所有的大街小巷悉数轧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更多的与他记忆有差错的地方。
也就是说，整个镇上只有那个丁字路口的尽头发生了变化，还有我不知不觉间失去的一个半月的时间。
他询问了不少的镇民，他们纷纷表示对“co1”没有任何印象，并且一致表示那个废弃仓库一直就在那里。
韩笑非又想到那个服侍过他的侍者，可他也不知道那个侍者的任何身份，如今咖啡店消失，侍者也消失地无影无踪，这条线索就此中断了。
连着七天不停地向镇民询问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韩笑非已经被认定为一个突然发疯的可怜孩子，不少镇民来到锡兰店里反映此事。
“喂，听说了吗，老锡兰的那个养子好像疯了。”“嗯嗯听说了，到处找人打听什么咖啡店，一天得去三次那个丁字路口。”“悲剧的世道啊，世界变得这么压抑，连一个17岁的孩子都给逼疯了。”
这类私底下讨论韩笑非的话不胜枚举，在传播的过程中也开始发酵，慢慢地将韩笑非塑造成了一个偏执的中邪的疯子形象，嘴里成天念叨着稀奇古怪的台词。
车停在了小镇的边缘，一片种植水果的田野，韩笑非翻下车来，看着竖在面前的结界，好似一层保鲜膜包裹食物一样将回首镇包裹。
明明印象里七天前夜晚还是黄色的结界，如今已经变成淡红色，并且表面上布满了裂隙，十分的薄，似乎韩笑非戳一下就能碎掉的那种感觉。
或许，真的是我的记忆被篡改了吗？
韩笑非倚着摩托车托着下巴思索着。
假设真的是我的记忆被篡改了，幕后黑手将我关于废弃仓库的记忆改成名为“co1”的咖啡店，虚构出我在咖啡厅里喝咖啡的记忆，并且将我前一个半月的记忆全部删除……
可是，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
韩笑非举起右手，一阵微风刮过，细数着手心的纹路。
我只是一个在无人怜爱的悲惨世界里再普通不过的NPC，8岁时候就死了爹妈，寄宿在工具店里的废头点心，为什么那个人要费尽心思去改变我的记忆呢？
幕后黑手想要改变我的记忆，显然是我这个人，我那份记忆对幕后黑手有一定的威胁，这才会使得那个人这样做，但是，我对谁能有值得做到那个地步的威胁呢，我也并没有掌握什么机密的信息吧？
再说了，就算我威胁到某人了，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反正曾经人类维持数千年的秩序已经轰然崩塌，就算把我杀了，也只有可能会被一些镇民纠缠不休吧，并不会被追究所谓的法律责任，没有人会去审判他。为什么要如此麻烦的改变我的记忆？
韩笑非垂下自己的胳膊，苦涩笑笑。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无能的人，自己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长着一张小帅但仅此而已的脸，留着一头帅得要命的纯黑自来卷，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优点，也不会怎么被别人格外注意，没想到如今却遭遇了这样被针对的事。
“找到你啦。”
甜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韩笑非被拉回现实世界，回过头来，绮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扎了一头精致的淡黄色高马尾。
“哦，绮晴啊，”韩笑非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咳咳，找本人这个无所不能帅气逼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风度翩翩风流倜傥才貌双全的风流才子韩笑非，是有什么事情吗？”
“又来了，韩笑非特有的40字自我介绍。”绮晴无奈地晃晃脑袋，马尾辫在身后摇来摇去。
“咳咳，快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锡兰大叔做的午饭，是煲的汤哦，我看这也到饭点了，就想着在镇里找找你，不过打听了半天，都没有人知道你去哪了，他们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还好我眼神好，隔着老远看到了你。”绮晴笑笑，把怀里的包裹递给韩笑非。
“哼，锡兰大叔也只会做那些没有营养的大杂烩汤了，我才不需要呢。”韩笑非摆头。
“你打开看看嘛，我可是喝了三碗呢。”绮晴坚持道，把包裹塞进韩笑非的怀抱里。
“好吧好吧，”韩笑非不情愿地从包裹中取出保温饭桶，拧开盖子，酸辣的味道飘了出来：“居然是酸辣汤！”
“哼哼——怎么样，这可是最新鲜的食材做的，防风港的人刚刚过来交换了一堆新鲜食材，锡兰大叔自然就买了好多。”绮晴凑近韩笑非。
“对了对了我跟你说，锡兰大叔真的是太好了，他把新食材买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韩笑非那小子最近有点魂不守舍，老子得给他做点他最喜欢吃的补一补。’”
“是吗。”韩笑非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头埋在保温饭桶里，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
“韩笑非也是个怪家伙，明明感动得都要哭了，却还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明明很敏感的。”绮晴打趣道。
“喂，什么嘛！”韩笑非抬起头来诡辩：“只是有一丁点感动而已。”
“好啦好啦，你快点喝吧。”绮晴摆摆手，表示出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不信算了。”韩笑非继续把头埋下去。
绮晴看着沉浸在酸辣汤里的韩笑非，不紧嘻嘻一笑。
“笑什么？”韩笑非再次把头拔出来。
“没事，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样子。”
记忆浮现在绮晴的脑海当中，世界崩坏了，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在剧烈的地震中，绮晴只知道紧紧抓住母亲温暖柔嫩的手。
滔天海啸将整座城市吞噬，绮晴紧闭双眼，感受着一切天旋地转，拉紧妈妈的那双手也逐渐失去了知觉。
待她苏醒之后，母亲已经不知道去到了哪里，大抵是被裂隙之间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吧，8岁的她一个人坐在刚被洪水冲刷过后的镇子废墟之中。
这时，一个高大硬朗的身影冲了过来，叫嚷着：“这里还有孩子！”
绮晴用泪眼看去，那是正值壮年的一个男人，硬朗的身子大步流星地朝她跑过来，右手胳膊之中还夹着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边上摆着一辆黑绿色的摩托车。
那男孩看起来也是流落在这里的孤儿，令她无数次回想都会笑喷出来的是，被锡兰大叔夹在胳膊之间的男孩，头上顶了一坨屎，不管锡兰大叔跑得多么剧烈，那坨屎都像一顶皇冠一样，死活不肯离开男孩的脑顶。
好一个“擒屎皇”。
在这之后，二人都被锡兰大叔收留，从此相互结识，开始了新的生活。
“不要再回想那些糟糕的事情了啊！我也不知道那坨屎是哪里来的！”韩笑非欲哭无泪地盯着绮晴。
“哈哈哈哈哈哈……”
“哼！”
韩笑非再次把头埋回饭碗里，将剩下的一点酸辣汤喝完。
这时，他听见身旁的绮晴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韩笑非这两天也不要让自己压力过大哦，你在绮晴心里非常非常重要哦，有什么一定要及时跟我倾诉，一定哦！。”
韩笑非愣了一下。
“嗯，知道了，”这次他不再嘴硬：“谢谢你，绮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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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吃完晚饭，韩笑非与锡兰共同坐在工具店店门前，二人各坐着一把木制的小凳子，好似旧世界的农民吃完饭坐在平房前面唠嗑一样。
对于旧世界，韩笑非的记忆是模糊的，对于他来说，那如同一个周末的清晨，裹着厚厚的棉被坐在窗台，看着外面很大很大的雨一样。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锡兰点上一根烟：“那时候的世界是完整的，是一整个地球，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我都会坐在我爸爸开的工具店的门口，啃着自己家后院里种的西瓜。”
锡兰吐了口烟，韩笑非看着他吞云吐雾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
“你们那时候活得很自在吗，会跟现在一样，只能蜷缩在回首镇这一角旮旯里，像只井底之蛙一样吗？”
“唉，那时候也没觉得有啥自在的，反而是天天抱怨这抱怨那，其实也是一整天待在村子里，日子也没什么盼头。”锡兰摇摇头。
“和现在比呢？”
锡兰耸耸肩：“那肯定还是原来好多了，还记得爸爸第一次带我进大城市给我激动的，那里有数不尽的高楼大厦。”
“拜托，我小时候好歹也是活过八年的，记忆不深罢了。”
提起曾经，刻在韩笑非记忆里的，是京城里那条环状的护城河，每到冬天都会结一层薄薄的冰，他和小伙伴喜欢用石头去砸，谁先把冰砸漏谁就是老大。
“现在想想，已经失去的那个世界是多么美好，”锡兰把烟一掐，扔在地上踩灭：“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在。”
“哦？老东西也有对象？”
“废话，再说一遍，不许叫我老东西，我才45！”锡兰握拳怒道。
“好好好。”韩笑非堆笑脸。
“老子之前，跟她可是最纯的纯爱，我们一起开着租着的路虎把中国跑了个遍，318川藏线玩了，219阿里去了，相拥着站在世界屋脊上，回到营帐里喝上一碗酥油茶，顶着高原反应激情舌吻，趁着身体热乎把她扑倒……”
记忆闪帧，如同走马灯般，昔日的点点滴滴在锡兰的脑海里闪过。
“好好好，你不要再讲下去了，接下来就该到少儿不宜的内容了。”韩笑非一把捂住锡兰的嘴。
“允许我冒一根吗？”
锡兰像往常一样，从肥大的短裤侧兜抽出那包布满褶皱的烟盒，动作流畅自然地拿了支烟，韩笑非见状也只好把捂住锡兰嘴巴的手收回来。
韩笑非无奈地撇撇嘴：“大叔真是死性不改。”
可锡兰连打火机还未来得及掏出，泪水就像断了线似的顺着饱经沧桑的脸颊向下流淌。
“这烟劲真是大呢，”韩笑非啧啧道：“还没抽上就把眼泪熏出来了。”
锡兰愣了愣。
“是啊，下次换利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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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纪元9年，2024年7月31日。
在接下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韩笑非新起一页，用娟秀的字迹打头写道。
被人抚摸脸颊的错觉类似的情况也没有再发生过。
思来想去，韩笑非心烦意乱地这句话从日记本上涂掉。
现在已经坐在前往防风港的飞船上了，愿我诸事顺利，不要被幻觉缠身。
合上笔记本，抬起头，刺眼的阳光透过干瘪薄弱的结界，射进韩笑非的眼睛，彷佛平躺在手术台上被手术灯猛地晃一下一般，韩笑非痛苦地捂住眼睛。
“坏了，这太阳光怎么这么强？”
“傻蛋，结界都要碎了，阻隔太阳光的能力肯定大大减弱啊。”锡兰笑嘻嘻从驾驶位回过头来，用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地按着韩笑非的后脑勺。
“锡兰大叔呀，”和韩笑非一同坐在后排的绮晴问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激动？”
“真是，明明自己赖以生存快十年的地方就要被吞噬了，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韩笑非也顾不得太阳光刺进眼睛的疼，说什么也得损锡兰大叔两句。
“哎呀，这镇子终归也不是家，换个新环境，到个大城市不更好吗？”锡兰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呵呵地说。
懒得反驳他，韩笑非细细打量着他们飞船的构造。
准确的说，他们这种类型的飞船叫做“胶囊飞船”，是非常非常迷你的飞船，长宽都只有3米左右，高1.5米，人坐进去刚刚好的那种，妥妥的“经济型”飞船。座位为前一后二，前排唯一的位置为主驾驶室，享有硕大的全景玻璃，后排则是一排连着的座椅，其实要是硬挤的话，后排塞下三个人都没有问题。
由于整个宇宙空间完全分崩离析，导致如今的宇宙航行也与旧世界大有不同。
“必须记录一下，韩笑非！”锡兰大叔扯着嗓子喊道，在密闭的飞船里给韩笑非和绮晴都吓了一哆嗦。
“你要疯啊。”韩笑非无语地捂着脑门。
“快点拿你手机拍照！这可是我锡兰大叔最满意的杰作——路人皆回首号！这个名字既包含了咱们待了9年的镇子，飞船的产地，还体现了飞船超高的回头率、独特的外形设计，哈哈，你们的锡兰大叔真的是天才，举世无双的天才，独一无二的天才！”
快门的声音响起。
“拍完了。”韩笑非一脸冷淡地把手机递给锡兰大叔。
“你怎么这么冷淡啊，”锡兰不满地接过手机：“算了，只要照片拍的好看点就行，其他的我就不要求……等等！”
韩笑非发出坏笑。
“谁他妈让你拍自拍了？老子让你拍飞船内饰和老子本人！”锡兰大叔张着血盆大口狂喷韩笑非。
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韩笑非的臭脸。
“哈哈哈哈哈哈。”绮晴在一边乐开了花。
“你也没说清楚啊！”
“是个人都知道不该拍自己的臭脸！你个臭不要脸的废头点心狗皮膏药没进化完成的电子猪！”锡兰大叔眼珠子快要跳出来，宛如开狂暴一般冲着韩笑非怒吼，巴不得下一秒就一脚把他踩扁。
“我就故意的怎么了？你个大脚雪人森林古猿只会呲着大牙傻笑的原始猛犸象！”韩笑非也不甘示弱，凑上前去跟锡兰脸贴着脸。
眼看二人就要撕扯在一块，绮晴赶忙笑着把二人拉开。
“滴滴。”飞船内突然传来响声，打断了二人的骂架，这是代表着与他们胶囊飞船连接着的其它飞船发来的语音讯息。
“咳咳，我是镇长阿尔诺乌尔哈诺克塔基拉塔皮奥特，咱们的五艘主体飞船已经准备完毕，在此特别鸣谢防风港相关负责人员。”
“我老天。”听到镇长的名字韩笑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曾经听说过镇长的名字很长，但是不知道有这么长。
“13艘胶囊飞船也已经设定了跟随主题飞船的导航程序，距离飞船起飞还有最后五分钟，请全体镇民做好准备，”镇长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将是全部回首镇镇民，最需要团结一致的时刻。”
听到镇长语气变得很奇怪，韩笑非忍不住问道：“大叔，听镇长这口气，宇宙航行还挺危险的？”
“当然，尤其是当今的裂隙宇宙，你想想，所有的星球全部化成了碎片，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碎片世界的结界碎裂，宇宙中布满着碎裂的碎片世界的尘埃，如果运气不好被尘埃砸中，那……”
“怪不得你费心费力也要建一艘咱们自己的胶囊飞船，难不成也是为了避免……”绮晴说。
“没错！”锡兰突然高喊起来：“咱们的胶囊飞船体积足够小，自身灵活，安全性远高于那些庞然大物！多亏了全回首镇最天才的‘锡兰飞船店’总工程师——举世无双的锡兰。”
“你什么时候成‘锡兰飞船店’的总工程师了？”韩笑非质疑：“有这店吗？”
“哎呀，那都是你失忆那段时间，一个半月里的事情啦，锡兰大叔专门给镇民打造胶囊飞船，你看，其它12架胶囊飞船都是大叔打造的。”绮晴道。
韩笑非定睛一看，停在他们飞船旁边的那些胶囊飞船，看起来还都跟他们自己的飞船一模一样，而在加上他们总共十三艘飞船的前方，停放着五艘巨大的主体飞船，每一艘飞船看起来都如同旧世界的巨大游轮一般，只能说防风港也是为了他们花了血本。
“只不过收钱也是会收很多的，这可比卖工具值多了！”锡兰双眼发光：“等到了防风港我也准备干这活！不开工具店了。”
“锡兰大叔这一个半月可是靠这个大赚了一笔呢，他说等到了防风港，一定要体验一下富人过得生活，花钱大手大脚一点。”
“好好好。”韩笑非笑笑。
“滴滴。”响声再次传来。
“咳咳，全体镇民们，系好安全带，飞船开始启动！”
话音未落，所有的飞船发出轰鸣，动力传导，就像飞机在跑道上即将起飞前一样，风扇高速转动。
心里没底，韩笑非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飞船的后备箱，看到那辆黑绿色的川崎H2占领了后备箱的C位后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哼，老子可是最照顾你的那台破车的，知道不，店里的那些工具我都没怎么带。”
“这还差不多。”韩笑非满意一笑。
“不是？”锡兰扭过头来，瞪着大眼珠子：“韩笑非你就这态度，啊？我可是……”
刹那间，飞船疾驰而出，在几艘主体大飞船的带领下，以零百加速2秒的速度破空而出。
锡兰的话说到一半吐不出来，三人被严严实实地压在靠背上无法动弹。
“我勒个推背感啊。”韩笑非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五艘大飞船连同13艘胶囊飞船一同腾空而起，轮胎收起，回首镇在视野中逐渐变小，他们以斜上30°的方向朝着天空中的结界猛撞过去。
“哈哈，看好啦！马上突破结界！”前面传来锡兰大叔兴奋的叫嚷声：“路人皆回首号，启程吧！我们的旅途是星辰大海！”
韩笑非在混乱中尴尬地捂住额头，拜托锡兰大叔你怎么还说这么老掉牙的话啊。
那红色薄如纸的结界，在如此庞大的飞船群面前显得是如此渺小。
“滴滴。距离突破结界还有5秒，请确认飞船处于密闭状态。”系统提示音出现。
韩笑非尽力保持自己坐稳在座椅上，双手紧紧扣着座位扶手，咬紧牙关，他恨不得把双脚镶进飞船地板里面，剧烈的颤抖使他喘不上气。
透过窗户看去，他们已经处于回首镇上方的百米高空。
令韩笑非无比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当第一艘主体飞船撞击到结界的一瞬间时，结界好像吹起的泡泡用手指戳一下一样，整个结界全部都消失殆尽。
回首镇的空气全部涌入宇宙，身后的一切被瞬间撕成碎片，就像9年前一样。
无数碎片从韩笑非眼前闪过，昔日生活的镇子，已经在一刹那化为乌有，一条街一栋楼乃至一砖一瓦全部被撕裂成尘埃。
飞船继续向前加速飞行，尘埃也在缓缓消散。
韩笑非看着镇子的碎片，如今也很不是滋味，对于只活了17年的他来说，这里是他记忆最多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家，雨夜下那个温馨的小镇灯火阑珊。
“看啊！”绮晴拉住韩笑非的胳膊，朝着前方指去。
韩笑非回头，顺着绮晴手指的方向看去，这还是他第一次彻底目睹裂隙宇宙的真实样子。
无数颗小碎片，如命运之手慷慨洒下的珍珠布满整片宇宙，如此深邃广袤，飞船穿越其中，彷佛置身于一片巨大的由无数碎片世界构成的迷宫，受时间谱写的圣洁长歌的洗涤。
“唯一的好处是，9年前那次浩劫之后，裂隙宇宙可比之前的宇宙美多了。”锡兰挺着大肚皮，欣赏着全景大窗外的璀璨星河。
“大叔，咱们到防风港还有多久啊？”
“我看看，”锡兰低头看了看飞船显示屏上的信息：“5分钟。”
“这么快？”
“那可不，都是C区的碎片世界，紧挨着。”
韩笑非扭头看了看一旁的绮晴，她歪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似乎已经完全被裂隙宇宙迷住了。
韩笑非也仔细看去，每一个碎片世界如果认真去看，会发现它们的颜色或多或少都有不同，有的碎片世界看起来纯白无暇，那代表着它们的结界十分完好，如果朝着红色渐变，这代表着那些碎片世界的结界越来越差，当然，碎片世界内部的景观也对它们从外面看起来的颜色有一定的干扰作用。
“那是什么？”
绮晴朝着一个地方指去。
韩笑非跟着看过去，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存在着一个黑色的团状物，准确的说，那是丝毫无法被韩笑非用眼睛所捕捉的物体，一片最纯净的黑暗。
“哦，那是碎片世界黑洞。”锡兰波澜不惊道：“跟旧世界的黑洞原理差不多，总之你们开飞船都避开它就好。”
眼见飞船飞行趋于平缓，韩笑非也逐渐放松下来，身子倚靠着舱体，看着窗外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这些天里，他还总是受那些扑朔迷离的怪事的困扰，或许他是一个好奇心十分重的人，他很想去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在他心底，那个雨夜咖啡厅所带来的真实感，是任何事物所没法比较的，他无比坚定地相信那是真实的。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没有办法再考证了，回首镇已经彻底不复存在，化为了无数碎片和尘埃，那种明明怪事刚开始发生却又无从探寻的遗憾的感觉就好像让一个植物人的意识活过来，告诉他：你变成植物人咯！然后紧接着再剥夺他的意识一样残酷。
“滴滴。”
韩笑非被语音声拉回现实。
“3号主体飞船，快手动向右调整船身，你们已经与主舰队的轨道有偏离了！”镇长慌忙的声音传来。
3号主体飞船是位于回首镇航行队伍中最左侧的主题飞船，也是距离中心指挥飞船距离最远的飞船，飞船上有479人，2人为防风港的驾驶员，其余全部为回首镇的镇民。
“滴滴。”
“收到，我是3号主体飞船的主驾驶员，正在调整。”语音讯息继续传来。
“是遇到尘埃了吗？”韩笑非好奇地朝3号主体飞船的方向望去，那艘飞船看起来确实有些偏离。
“滴滴。”
“我是3号主题飞船的副驾驶员，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调整了方向，但飞船仍然保持原定方向行驶。”副驾驶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锡兰大叔皱起眉头，一同盯着最远处的3号飞船。
“滴滴。”
“紧急制动呢？先发动紧急制动！把飞船停下来再说。”镇长喊道。
“滴滴。”
“不行！”那头传来主驾驶员苍白的喊叫声：“紧急制动也失灵了！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改变航行方向！”
韩笑非顺着3号飞船航行方向继续向前看去，脸色愈发变得惨白，那艘飞船恐怕很快就要撞在不远处漂浮着的岩石带上，那是一片旧世界崩坏时漂泊的岩石。
“滴滴。”“紧急制动怎么会失灵呢？妈的，不是启航前刚刚还检查过的吗？”镇长吼道。
主舰队开始减速，如果3号飞船的导航系统与舰队设置的是一样的话，那相应的它也应该能把速度降低下来。
失望的是，那艘飞船依旧保持原速向前，从舰队中飞出，犹如一匹脱缰之马，无法阻拦地朝着岩石带上撞去。
“滴滴。”
“娘的，紧急制动绝对是被人破坏了！”传来3号飞船主驾驶员的怒吼：“有一根线被剪断了！”
此刻，所有的飞船全部停了下来，悬停在黑暗的宇宙中，目睹着3号飞船不受控制地朝前飞去。
没有人能帮助他们，就连镇长此刻也没有再下达命令，对于一艘不受控制的飞船来说，做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韩笑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锡兰大叔没有打造他们的胶囊飞船，他们有五分之一的概率会乘坐上那艘失控飞船。
他朝着飞船的舱内望去，隔着很远的距离，一个细微的身影被韩笑非敏锐的捕捉到。
老板娘！
一个高挑的身影无助地站在大窗前，两只无比巨大的手是多么显眼，他将双手紧紧地贴在玻璃上，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影，那似乎就是他的“丈夫”了。
“滴滴。”
“愿3号飞船全体镇民安息。”镇长最后的话语，如同一缕清风在满是乱石的荒山上吹过那样细微无力。
绮晴呆坐在一旁，看着即将遭受撞击的飞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韩笑非不忍面对，只好把头底下，细数着身下座椅的纹路。
没有丝毫声音，毕竟这是在茫茫的宇宙中，一切就这样结束，一段极为寂静的气氛过后，韩笑非缓缓抬起头，3号飞船已经消失不见，或许是化为碎片，加入了岩石带。
“滴滴。”
“各位镇民们，我是防风港的飞船检察官，令人遗憾的是，3号飞船上的479人已经全部遇难，我们不会忘记这令人悲痛的一天，待尘埃落定之后，请幸存的全体镇民务必对3号飞船的乘客以及两位防风港殉职人员进行深切缅怀，也请各位驾驶员，在剩下的路程中不要过度分心，专心驾驶。我们也一定会召集防风港相关人员彻查此次事故，绝不会让3号飞船上的任何一个人白白死去。”
随行的检察官利用镇长的话筒发表了一段简短的演讲，飞船重新启动，朝着那座盛大的港口驶去。
韩笑非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绮晴。
“还好吗？”
绮晴扭过头，韩笑非看得出来她眼里充斥着泪水，不过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滴下来。
“工具店对面的一家人都在3号飞船上，他们对我都很好……”绮晴低声呜咽道。
韩笑非一惊：“你说福镭那一家子吗，他们居然也在上面。”
“真是混蛋，接近500个生命就这样毁了。”前排的锡兰大叔咬牙切齿。
韩笑非低下头，脑海里全是“老板娘”的画面，那天他飙车摔倒在丁字路口尽头的废弃货物堆里，被“老板娘”那双强有力的大手拽起来，并进行了一顿说教，其实他还是满感激“老板娘”的，将这些画面跟刚才“老板娘”绝望地用手扒在玻璃上的画面联立起来……
韩笑非感到一股呕吐感。
是啊，他已经死了。
这是韩笑非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裂隙世界里，人类的生死离别好像风吹柳叶，稍不留神就落地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