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怜回到君子湖，当她踏上青石小径，目光被屋檐吸引，离开时挂上的灯笼不知去向，看来曲怀笙到了。

秦怜快步走进屋内，门扉轻推而开，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曲怀笙倚靠在窗前，淡淡的月光在他面庞上洒下朦胧的光影，见秦怜进来，他起身道：“想我了？”

秦怜心中一阵酸涩，但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她需要答案。

秦怜双眼直视曲怀笙，“平鹤覆灭，曲氏一族被屠，清澜道灭门都是魔莲干的，你早就知晓，对不对？”

曲怀笙的笑意在听到这些话后逐渐消失，沉默在二人之间扩散。

“你既邀我入局，为何瞒我？”秦怜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

曲怀笙抬头，目光回到秦怜身上，他的声音平静：“我的本意，是你不再滥杀，我并不想你卷入这个漩涡……”

“晚了。”秦怜打断他。

秦怜沉默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继续道：“你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目睹至亲至爱因争权夺利惨死眼前吗？”

秦怜的声音愈发悲戚，仿佛要将内心积压已久的痛苦全部宣泄出来：“我经历过，不是几次、几十次，是成千上万的无数次。”

她的声音如同利刃，划破夜幕的宁静。每个字都在曲怀笙心上重重击打，曲怀笙张了张嘴，似有些震惊，就连九婴也不知此事。

秦怜眼中闪过疲惫，忆起那熟悉的一张张脸，“每当我闭上眼睛，那些面孔就会浮现在我眼前，他们哀求、哭喊、挣扎…然后又无声无息消失在黑暗中。”

思绪电闪间，曲怀笙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依然茫然。

小怜儿的痛苦究竟源自何处？

那些浮现在她眼前的面孔，又诉说着怎样的故事？

这种状况出乎九婴的预料，试图从秦怜的表情里寻找到答案。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人一兽异口同声问道。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秦怜目光幽深，思绪回到身处无妄海之际，那些记忆如同噩梦般挥之不去。

天地王一次又一次将孤岛上的魂魄融合进秦怜体内，每个魂魄都带来一段属于它的记忆和感情。

秦怜不断的体验着他人的人生，从孩童时的无忧无虑、父母的慈爱，到成年后的责任与担当，再到亲人惨死的悲恸。

每一个灵魂的故事，起初都如同一幅画般温暖，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蜜糖般的记忆沾上苦涩。

曾笑着陪伴“她”的父母，在“她”身边嬉笑打闹的朋友，深爱“她”至极的恋人，最终都在一场场争权夺利中沦为弃子、牺牲品离她而去，死去的过程血淋淋地反复上演。

千百次尝试后，秦怜再也承受不住，痛苦的跪在地上，内心的锥痛让她撕裂的叫喊：“为何要我体会这些！这根本不是我的人生，为何要我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

她那悲恸欲绝的声音，在孤岛上不断地回荡着，如泣如诉，缠绕着孤岛上的每一个角落。

立于高处的天地王缓缓走下高处，轻抚秦怜的肩头，“天道要你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揭日月之昭昭，破阴氛之冥冥。”

“不曾识此万离，安能感际无辜世人为棋之痛？”

秦怜一把拂开天地王的手，“可我不是救世主，我是恶魔，是罗刹，是地狱索命的恶鬼！”

天地王并未因此惊惶，他的目光中多出怜悯：“天道决，汝无择焉。”

秦怜闭上眼，眼前浮现出的笑脸和惨死的场景。

她已经记不得究竟有多少次了，许多个午夜梦回，她都在一个又一个梦魇中惊醒。

天地王轻轻叹息，也许这一切真的太过残酷，但别无选择。

善恶在她一念之间，秦怜这样的人，不是恶到极致，便是普度众生。

在和熙盛世，秦怜若是恶人，苍生则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