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不曾习武，楚氏唯二舅舅有一战之力。”

“那便没有其他将军了？”九婴又问。

秦怜忽然找不到舅舅的身影，有些意乱，“大舅母的母族，娄氏。”

“可娄氏遭皇帝猜忌，君臣离心，曾放言‘不会再守北夏半寸国土’。”

她的话音未落，久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怜！”

秦怜心脏一震，回头望去，终于找到此行挂念的身影。

楚鹏崎经历了无数次恶战，格外憔悴，浑身被血污染红，铠甲上布满大小不一的口子。

秦怜有些欣喜，还未来得及说出带楚鹏崎离开这里的话，楚鹏崎却先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簪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帮我交给你二舅母，”他低声说道，声音满带决绝，“转告她：‘愿卿来世觅得良人，莫再遇崎’。”

秦怜一时怔在原地，她的手指触到了簪子的冰冷，凉意渗透到她心底，“舅舅，我带你一起走，我带北夏的战士一起走。”

楚鹏崎凝视着秦怜，将一生的经历浓缩在这一瞬的微笑，道：“小怜，战士不一定要战死沙场，但必定不能缺少绝不回头的决心。”

“这场针对你的风暴，舅舅替你挡下一些，日后保重，小怜。”

楚鹏崎的后背已然血肉模糊，曾坚不可摧的盔甲也已破碎不堪，碎片深深嵌在他的血肉中，濒死之际他竟笑出了声，笑声中带着决然和无畏。

“愿以我血献后土，换得神州永太平！”

楚鹏崎振臂高呼，声音冲破云霄，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秦怜本以为自己的心不再会痛了，可此时她的心却剧烈的疼痛起来，那是种深入骨髓、不可逆转的痛苦。

“小怜，带北夏的战士回家！”楚鹏崎的笑容越发灿烂，提高声音对秦怜道，话落，他仰天长啸：“阿爹，儿先走一步，代您护好阿娘和阿蕊！”

秦怜的脚步好像被铁链束缚，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不能停留在这里。

她必须坚定，必须代替舅舅统领三军，带北夏数万将士击退蕃舶，带他们回家。

风吹起她的三千青丝，如同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会过万离，不如此刻楚鹏崎站立而亡的瞬间。

秦怜纵身傲立云端，狂风呼啸而过，吹干了那几滴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北夏将士听吾令，不遗余力击退蕃舶，杀敌百人，赏黄金百两；斩其首将，封侯拜相。”

秦怜抬手一挥，如狂风过境，三千敌军倒了一片，武神之威尽显。

她的声音穿透整个战场，北夏将士们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绝望中看见了一束光明，军心骤然大振，复苏的斗志令他们的眼中闪烁出凌厉的光芒。

整个军队齐声高喝：“杀！”

这声齐吼，如雷霆在战场炸响，震撼了敌军，也震撼了天地。

战士们紧握长戟、挥舞大刀，世间万物静止，唯有北夏将士的战吼声在天地间回荡。

战火止息，广大的沙场上残阳如血，映照着满地尸骸。

秦怜收起斩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楚鹏崎身边跪下，尽管他已长眠不醒，但他的英魂将永远伴随北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位将士。

“楚将军走好！”秦怜含泪高喝。

众将士随秦怜跪下，心中激荡着相同的悲痛、和对将军的最崇高敬意，全军复诵：“楚将军走好！”

送别声浩荡齐整，如海啸在空中回旋不去，久久不息，在与逝去的英魂告别。

泪水涌出每一个人的眼眶，滑落的泪珠渗进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中。

风，再次吹起秦怜的发丝，她的至亲，又少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