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来了一只母鸡,它长得富贵走得谨慎,红冠耸立不可一世,蝈蝈几声响身后跟了一群绒毛未退的暖黄小鸡仔,一大家子准确无误地踩进了地阵中。
“去,去!”
无尤不杵这一棒子还好,一杵下去母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它调转冠头立刻展翅飞扑而来,母爱伟大之下旁人必须退避,朝着无尤就是一顿猛啄。
“啊啊啊——!!”
“蝈、蝈蝈蝈!”
无尤满院子逃跑,母鸡穷追不舍,情急之下她竟然跳上了那棵槐花树,往上爬了一段对下面咄咄逼人的母鸡念道:“妖邪退散妖邪退散!”
村里的小孩都怕林兰家的母鸡,唯恐退之不及,玩伴来找林竹都得挑时间上门好避过高贵的它。
好巧不巧的是,这狼狈的一幕被倒泔水的林兰,从地里拔菜回来的谢兰竹,以及摘完酸橘树叶回来的林竹一一撞了个正着,几人乐得不轻,尤其是林竹笑得前扑后拥,半点面子都不给。
“哈哈哈哈哈哈——!”
无尤涨得脸通红,小脸圆了一个度。
林兰放下手中东西,呵呵笑着上前拿起扫帚开始驱赶母鸡,母鸡一走小鸡们也叽叽喳喳地跟上,扑腾着没有羽翼的翅膀离开了。
林兰见无尤这副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反应,已经放下了戒备,她张开臂膀以接住无尤的姿势说道:“下来吧,会摔着的。”
无尤从槐树上下来,正好便落入林兰的臂弯里,有一股清新的皂角粉的味道,她向后探出头,直朝着林竹吐舌头,“略略——”
林竹也跟着做鬼脸,院子内的气氛一时间其乐融融,起初的陌生与尴尬已经烟消云散。
天色泛青,晚霞余晖,四周熏起了驱蚊的艾叶,几个人也开始吃晚饭,猪头肉飘香四溢勾得人垂涎,要知道这是寻常人家年节时才可能会端上桌来的菜肴,十分稀有。
谢兰竹起筷优先给无尤夹了块猪肉,笑盈盈道:“好孩子,快吃吧。”
“娘,你耍赖!”
“小孩子闭嘴。”
这是去年腌制的猪肉留下来的最后一块,原本林兰白天赶集买了新鲜的鱼,或者还有自家养的鸡鸭都可以拿来招待客人,奈何谢兰竹金口一开,只好用了。
桌上还有新鲜的豆腐鱼汤,笋片,腌制的泡菜,现摘的豆角茄子,无尤实在是饿坏了,或者是她根本没机会尝到寻常农家菜的手艺,干粮大饼是接触得最多的食物,她吃得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林竹见她吃得香,也较起劲来,闷声紧吃。
林兰和谢兰竹一边看得瞠目结舌,一边也不想落后,毕竟腊猪肉真的有限,属于珍馐美馔。
这顿晚饭大家都吃得出奇地静,吐字如金,只听见碗筷互相打架桌上角逐,当林兰吃到了八分饱时不禁打了个嗝,两个孩子单单余出了看她一眼的时间,继而又扒起饭。
林兰先是一顿,不知怎的竟放声笑起来,最后索性退出了比赛,悠哉悠哉地捡起漏来。
她大概忽地意识到,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家里很少有这么充满活力过了……
家里有个大浴盆正好够俩孩子一起用,林兰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当她来到浴室添热水时,目睹打完水仗后的无尤,她才明白无尤是个女娃娃,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当即朝着林竹的脑袋来了一拳。
林竹哭丧着脸:“姐,你干嘛啊!”
林兰道:“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她跟我洗。”
“啊,为什么啊?”
砰——!
关上门,林兰拉着无尤离开了。
月色清濛,蝉鸣响亮,比之林兰身形娇小的无尤问道:“林竹姐姐,你怎么在生气?”
无尤浑身湿漉漉的,小脸颊上尚有水渍,还有一些被濡湿的发丝贴在皮肤上,林兰语重心长地道:“你的师父有没有说过,男孩子与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有说过,每个人的气场都有微妙的变化,要想明确地分辨出不同人的气场来,我需要长久的打坐修炼。”
林兰抽了抽嘴角,“还、还有吗?”
“除此之外……有些妖道想借男阳女阴的体质提升自己的修为,可一害天伦,二也会为鬼神恼丰,最后也是害人害己。”
林兰听得面红耳赤,没成想这种话会从这么点大的孩子嘴中说出来,甚至都想冲进村长家质问刘长英到底教孩子什么鬼东西,她急忙制止:“别、别说了,反正就是你以后不要随便和男子洗澡。”
“哦……姐姐懂好多。”
“没你懂的多。”
汪!汪——!
阿宝的叫声吓得人一跳,它站在房子前不知对着什么吠叫,林兰埋怨道:“阿宝,又是你,快回窝里。”
见林兰要拽它,阿宝发出几声呜咽就是不肯动,院中的地面被月光照得发白,这种天色最易助长气场,吉愈强,凶则愈凶。
无尤蹙眉,动物的感觉一向超于凡人,是否阿宝察觉到什么了呢?
正待此时,无尤恰好踩进白天未被画完的罗盘阵中,月光顷刻间便沿着阵线落下来,她眉眼一动,随手捡起身旁的树枝将那未完成的罗盘阵补全,九宫立现。
院门为西门,即为坤门,最高的一处房子即是主房,此处主房为正南便是离宫,那么就是说……
“文曲穿离,纯阴缺阳,竟然是六煞泄气宅。”
何为坤门离主六煞,便是指开门在九宫的坤主房在离,而此离对于坤便是六煞,妇女持家,男人夭寿,久则乏子。
无尤还以为林竹的意外只是因为山妖作祟,现在看来他家的风水也有很大的缘故,若是放任不管,林竹的性命怕是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