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天干,第三层地支,一时间无数光束飞出,庞大的字阵瞬间覆盖过了整个蘑菇岛,自半空中的字阵起向外迸发出强大的气场,迈过宽阔的圆形河道直向河滩之外雾中的森林,雾团呈圆形被推开,长在河滩岸边的树木一一倾倒向外原本的翠绿,但正处于狂奔状态之下的兽群并没有多受影响,持续奔袭。
无尤再次结印的双手有些吃力,脸上冒出了许多汗来,阳株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能量,根部往上逐渐变得透明。
“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
她再结一重印后双手互持,九星之力喷涌立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值符腾蛇太阴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九天——”
接着是八门,八神,天空中仿佛顿时又飞出无数的光字,本应该排列成阵的字它们却直接冲于天际胡乱飞舞,结成龙形蛇形虎形龟形,居方为王纷纷嘶鸣,震慑四方。
阵中的大地仿佛被强大的吸力吸引,植物倒向天际,禽鸟乱飞,石头起地,河滩逆流,就连紧紧扒住地面的刘长英也快要双脚离地了。
陵玄渐冒出了冷汗,身体发出战栗,他已是体力不支随时都会倒下去,五十五重的因果已经显现,此时若是放弃尚能来得及,但是思忖只有一瞬间,对无尤来说不是生就是死,天上的兽形顷刻下界一一冲着术者而来,“吼——!”
千钧一发之际,她持双印逼出阳株所有的能量落向阵盘,阳株如蒸发般霎时成了落星,阵盘应时而动冲出无数细密的光线飞向了天阵,迎面穿过那些凶相可怖的神兽之形,用线绑住了每个光字,将其拉扯着一一排向了圆阵。
神兽仿如在被牵绑之下,被强行化于了整个字阵之中。
字阵,成!
说时迟那时快,无尤凭仅剩的力气凝指抵住眉鬓,将自己的集中力提到最极致,随后睁眼道:”落。“
覆盖在整个蘑菇岛及河滩上空的奇门之阵,灵气场霎那间如直下的瀑流般落向了奔腾在河滩间的万兽之群,随即滩水则宛如被抽离似的倒向天空。
顿时,被弧形河滩围住的蘑菇岛跳起了一层水的流幕,就像天水落丘将蘑菇岛团团围住,刘长英来不及瞠目结舌,甚至发不出一声叫喊,浸于灵气场的河水竟又垂直回落,涌向两岸,悉数将处于河滩中的兽群冲洗了个遍。
这从天而降的河水似乎制造了一种幻境,使兽群仿佛置身于奔腾不止的大河中,它们纷纷试图用尽浑身解数脱离会被淹没的灾难,河流气势磅礴如大浪淘沙,在刹那间就吞没了兽群。
暴动逐渐恢复了平静,回过神来时,那更像一场史无前例的落雨,磅礴的银河之水轻而易举地抹杀了更渺小之物。
此时河滩上挤满了平静下来的兽群,它们一身河水,左顾右盼手足无措,终于在各自的头领带领下开始逐渐退出这面河滩,有的从背后的森林里折返,有的从两边的水源头处走,分流而退,不过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之下还需好一会散完场。
这里的兽群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瞳色正常能看辨得清方向,与生活在蘑菇岛附近的飞禽走兽较之甚远。
刘长英第一个赶到岸边确认情况,看见正在消退的兽群喜笑颜开,一路又跑回来报告消息:”走了,走了,那些动物都退了!“
无尤和陵玄渐一一爬起来,刘长英正说完这个好消息时,他们二人还没走上两步皆又倒了下去。
这把唯一还喘着气的刘长英吓个半死,“喂,喂!救命啊——”
......
河滩上的飞禽走兽渐渐找了回来,水面回归平静,不久,有一些高足鸟类叼起了河滩里的石子,随后飞起,不多时又降落,再叼起石子,起飞。
它们飞向的地方正是蘑菇岛,降落在蘑菇岛上躺着的无尤和陵玄渐二人身旁,随后把嘴里的石子扔在他们的身上,循而往返,这是刘长英稍微离开一会的事,他本想找些东西将二人一起抬到夜宿的地方,谁知没走多远再回头就看见了那些扔石子,像是在堆坟墓的鸟。
他追上前来驱赶:“走开走开,人还没死呢!”
接着又有两只上岸的白灰色瞳仁的鹿走上前,接二连三地用脑袋推蹭着地上气息微弱的两人,刘长英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在他看来是那些动物准备吃掉频死的人,“滚开,滚开啊!”
他随手抓起几把泥土扔过去,用身体阻挡着两只鹿,那一刻刘长英忽然感觉到了害怕,不是因为相识之人的死去,而是相识之人死去时因此自己独自一人需要面对的孤独。
那其中包括了无声的呐喊。
高足鸟再次落下来,伸过它那细长的喙碰到了刘长英的脸,此时此刻默然落下眼泪的脸,鸟喙饮尽泪珠,用它那长着看不见景色的白灰色瞳仁的脑袋,朝向着刘长英。
双方没有语言,刘长英却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两只鹿跪在了躺着的二人身旁,仿佛等着有人将他们抬上来,刘长英摸了摸眼角,竟不知自己何时就湿了眼眶,随即笑了笑觉得自己幼稚,这回便起身将无尤和陵玄渐分别扶上了鹿背。
两只鹿驼着两人走过偌大的花园,这儿一马平川,十分安静又一片繁华,高足鸟飞回了河滩,刘长英则跟着两只走向河滩的鹿。
走回河滩里的两只鹿卧在了水里,似乎有意将背上的人也放进去,刘长英也是一路踩进水里,看着眼前的情景还是不免道:“这是要放水里?真、真放啊?”
动物们一一停下饮水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周身连一点拨弄的声音都听不见,刘长英无奈也只好将那两人放下来,翻身面朝天地置于水面上,他在水里坐了一会也躺了下去。
“大不了一起死吧。”他便闭上了眼睛。
蘑菇柱吸引着山脉中所有的荒魂精魄,说它是大山气场的集合体也不为过,滋养着蘑菇柱的花园的土壤,同时也受其灵气的滋润,所以养育着土壤的河滩里的水也被浸染着大山的灵气,穿心而过的水源头又依次向山脉运送着新的血液,夜以继日,在这被雾气笼罩下终日不见阳光的山脉里,才依然生机勃勃。
河滩上的动物长久地活了下来,眼睛虽然已经退化,却受大山的气场感染,能看到眼睛所看不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