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喜欢让人伺候左右,自小都是独来独往,如今被簇拥着,忒不自在。
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好,他才像他自己。
宋旎欢的死,像是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这辈子似乎都不能痊愈了。
这根刺的名字,唤为遗憾。
数月前的那个夜晚,改变了他后半生的轨迹。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了皇帝,怎就坐到了这九五至尊之位上?
他若说无心皇位,并没有人能相信。
北境军是怎么被调动到了叶城攻城?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兵临云京城下?
谁能相信是时也命也?
萧玹伤痊愈之后,人完全没了斗志,根本不想要这唾手可得的皇位,竟剃度出家去了,远离尘世纷扰,乐得自在。
而萧氏皇族余下的那些皇亲国戚,被谢檀拢在一处封侯赐府,幽居与世隔绝。
只等萧玹的儿子长大,他便还位于他,依然是萧氏子孙继承大统。
若是此时就禅位呢?一切才尘埃落定,此时将皇位交给一个十岁的娃娃,恐天下又要陷入动乱中去。
他努力约束着自己的言行,尽量做该做的事,更像一个皇帝。
却约束不了自己的心。
又是一个不眠夜。
宫殿纵深处黑暗幽深,长信宫灯的烛火有几分惨淡,谢檀站在丹阶玉陛之上,宽大的衣袍直垂到地,猛的一阵风吹过,如雪的长发和衣袍漫天翻飞。
内心愈发的荒芜,黑夜愈发的难熬。
谢檀的目光穿过空气,唇角有微弱的笑意,他仿佛看到少女时期的宋旎欢提着裙裾漫步而来。
十四岁的少女,身姿窈窕起来,有了模糊的曲线,只需再一年,她就要及笄了,及笄意味着可以婚配了。
可他却与她永远错过了。
*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让他很懵,难以理解,如此离奇,谢云霁感到深深的疲惫和无力,坐在父亲书房里,手肘支在腿上,修长的双手交叉着,他垂下头,沉默不语。
谢之桓进来便看到了自己儿子这副疲惫无力的模样,儿子以往都是风华灼人的。
自从那个儿媳死后,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可心境已天翻地覆,甚至要辞官回陈郡去。
好说歹说劝着,恰逢朝廷内乱,这才没辞成官。
如今谢檀成了新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人比谢老爷更清楚了,他却不能开口。
看着儿子这疲累的模样,心疼儿子,谢老爷口气软了些,唤道:“子澈?”
谢云霁吸了一口气,抬头,已恢复成往日的沉稳冷静。
“谢檀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如今谋逆弑君,还坐上了皇位,父亲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谢云霁道。
谢之桓看着儿子,那双琉璃眸子如冰似雪,还真像他母亲,事事都执着于求个明白。
他坐下,呷了口茶,慢悠悠道:“你来就是要继续跟我掰扯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