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霁的眸子幽暗没了光亮,定定看着不远处又要升起的太阳,熹微的影白而淡。
站得太久,浑身生了寒,青衣青年剧烈咳嗽了起来。
“大人!大人!原来您在这啊,闸坝那边出了事,河工们不知道该咋办,等着您去看看!”远处跑来的河工一脸焦急道。
“哪个闸坝?”谢云霁艰难止住咳嗽,问道。
“就是二号……二号闸坝!”
哦,是把两种碎石混淆的那个。
“走。”他道。
二人走的很快,一路上碎石堆、木材、桩草芦苇迅速后退,一直到了河边,到了工事尽头,再无路可走。
他站定,目光扫过去,“怎么回事?”
方才还垂首哈腰的河工换了副狰狞的面孔,有数十个河工从阴暗处走出来。
谢云霁眼神一冷,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你们故意把我引来做甚?”
为首的河工狞笑着说道:“怪你管的太宽,不知天高地厚!只能送你上路了!”
话音未落,他们便挥舞着武器冲了过来。
下着雨的春日破晓,风里有扑面而来的杀气。
谢云霁眼神冷厉,侧身躲过攻击,袖中折扇如利刃般划出,数名河工应声倒地。
那些河工完全没料到这样一个单薄的文人竟会武功,顿了片刻,互相交换眼神,更为不要命地冲了上来。
绝不能让他活!
谢云霁无声地笑了笑,折扇气势如虹,如闪电般划过面前人的咽喉,泼天的血光却没沾染他的衣角半分。
一袭青衣孑孑立于众人之间,那些佝偻怯懦的河工将他衬的如同寒潭中孤高的鹤。
初升的日光将他整个人镀了一层金边,风姿楚楚,与清风流云交相辉映。
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眼眸深处是极其厌恶的锋芒,他忍着喉间杀戮后的反胃感,“找死。”
其实一路上过来的安静很诡异,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
只是想看看这些人要干什么。
真是……好大的胆子。
谢云霁从未这样肆意的杀过人,功夫是杀人技,可他是谢氏嫡子,世家公子,万众瞩目,并不需这样江湖气的技能。
无处可用。
如今,折扇铮然,寒气生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冷雨飘摇,昔日的温润公子,在这破晓之时如同杀神。
一个个身影倒在他脚下。
江水滔滔,浪猛烈拍击着崖边的礁石,初升的第一缕曙光晃了青年的眼。
在腥风血雨中,他忽而停了下来,心中闪过万千思绪。
如果,能就此结束这煎熬……
如果,能这样摆脱世族赋予他的权力和束缚……
人想不通,是一瞬间的事。
斗志溃散,意志也分崩离析。
绝望中升出的希冀弥散开来,冰冷的胸腔里有火燃烧了起来。
他松了手,折扇掉落在土地上,惊起带着腥气的尘埃。
谢云霁足尖点地向后退几步,在第一缕霞光中,失了力气控制。
仰面向汹涌的江水中飘摇而去。
青年闭上眼,声音轻而寒,又带着无限眷恋:“旎欢,我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