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就任炎帝的前一晚,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找到了他。”敖长生听到这里,连想都没想就接话道:“阿香!”
神农氏扭头看他一眼,点点头苦涩而又艰辛的说道:“是阿香!”
神农氏沉默半响,才接着说道:“见到阿香,我才知道她一直在等我,一直等了十五年,一个女孩子最青春的十五年!阿香质问我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骗她?为什么一走就是十五年?如果这次不是她来找我,是不是这辈子我都不会回去?这些话便如一柄柄利刃,把我的内心戳的支离破碎。我辜负了自己的爱人,也没有兑现当初许下的诺言。”
“内疚和惭愧让我无地自容,只能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阿香在我怀里哭了很长时间,哭完她平静的告诉我,因为等我,她坚决不嫁人,和爹娘吵了无数次,七年前爹爹被她气死了,后来娘也变得疯疯癫癫。而她自己只怕也是疯了。后来她听说新任炎帝是一个不知来历和名字的年轻人,神功盖世,就认定这个新任炎帝一定是阿天,一路寻来荧都。来之前打定主意,如果不是阿天,她就找个清净地儿自杀,活着太苦了!没想到真是阿天!她说,我现在来了,找到了你,咋办吧?”
“那时的我心痛如绞,满满的内疚和自责,一心想尽一切可能补偿她让她高兴,就说我娶你,明天就任仪式结束咱们就拜天结誓。说这话时我在心中想到过海棠,可是海棠我们两个注定不能成为夫妻。我应该兑现我向阿香许下的承诺,即便是这个承诺兑现的有点晚。”
神农氏已经完全沉浸入当时的情绪里,不自主的从叙述故事的角度切换到了自己的感受,已不再是阿天的故事,而是他神农氏自己的情绪和感觉。
“第二天祭天仪式结束,我们就拜了天地,结为夫妻。到场的火族贵族、长老和民众都向我们真诚的道贺,好不热闹。那天阿香很高兴,她说这一天是她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她要用余生全部的精力记住这一天。”
“第三天,唉!第三天我去和火族长老开会,海棠幻化成我的模样找到阿香,以我的语气质问阿香,嫁给我是不是贪恋我的权位?是不是因为我是炎帝才来找我,要不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找我?她根本就不爱我,爱的是炎帝这个宝座!”
“阿香听完这些当即离城出走,从此杳无音讯!这些我事后才知道,我和海棠大吵了一场,责问海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去伤害阿香?她坦然告诉我因为她嫉妒!她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我的爱。当时她并没有想刻意的伤害阿香,她只是想在阿香那里证明阿香的爱是不纯粹的是掺杂着功利心的,而她海棠,是无条件地爱我!”
“和海棠吵完架后我抛下火族的一切事务,发疯一样满大荒找寻阿香,找了三个月,也没有找到她!”
神农氏显出心力交瘁的神情,仿佛已经没有勇气再继续讲下去,他大口的喘了两口气,又喝了两口水,才慢慢平静一点,接着往下说道:“半年后,有人告诉我,阿香从荧都出走后,一路向东,在东海边一处悬崖跳崖自尽了。海棠听说以后,十分内疚,不辞而别,独自回到蛇族,闭关不出。据说一年后就病逝了。”
神农氏合上眼睛,两粒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滑下,内心不尽的悲怆!敖长生也没料到这个故事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内心震撼不已,对神农帝的心情感同身受。不知该说些什么,伸出手去在神农帝手背上轻轻摩挲,廖尽安慰。
神农氏闭着眼沉默了很久很久,当敖长生以为他又睡着时,却突然缓缓开口说道:“之后的日子里,我太过痛苦,夜夜失眠,满心满脑都是悔恨和愧疚,阿香和海棠,都是我深爱的人,我不想她们任何一个受伤害,事实却是她们把彼此逼上了绝路。最应该恨得,却是我,我轻易的许诺又毁诺,多情又滥情。特别是阿香,是我最无法面对和愧疚的人,如果我能多关心她一点,早点回村寨娶她,就不会有后来这种种,每念至此,我就会痛苦不堪,那种折磨旁人无法体会,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就去昆仑山找到薲草,在那里狂吃了三天,吃的满嘴苦涩,吃得后面整整三年都没有味觉,才终于从那种痛苦中解脱出来。”
“从此后我不敢也不愿面对她们两个的任何信息,集中精力精研医道遍尝百草救死扶伤,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想和她们两个有关的任何事。直到六十年后,我无意的从火族一个猎人那里听到一句古谚,才豁然明白当年阿香为什么要到东海去跳崖!她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她对我的爱!”
敖长生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样的古谚?”神农氏缓缓吟道:“穷昆仑之极不可证其白,倾东海之水不能洗其浊。”
敖长生自然不能明白这古谚的含义,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神农帝,等他解释。
神农帝缓缓说道:“昆仑山是大荒最高的山,昆仑山上的雪是最洁白无暇的雪。东海是大荒最大最清澈的海。这古谚的意思就是,即便用尽昆仑山顶的雪,用尽东海的水,也不能证明一个人的清白!她一个普通女子,自然爬不上昆仑山,于是就选择了东海。阿香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冤屈,她要用死来证明海棠对她的指责都是对她的冤枉。当然,她并不知道指责她的是海棠,在她的世界里,是我指责了她!”
神农帝说完又进入了沉默。敖长生也是唏嘘不已,怎想到神农帝这般神武盖世的大英雄,天下共主,竟为情所困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