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少年把偶像的话语奉为圭臬，毕业典礼后，当着自己哥哥的面炫耀起了自己偶像的伟大：

“很快我也会像陆之为那样，集齐五大星系的秘宝，打开边境废墟的封印去探索神秘外宇宙的！”

整个联盟由中央星系和下属六大星系组成，不过那都是曾经了。

边境的第六星系因为某些原因在百年前已经变成无法居住的废墟，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官方历史书上说是因为宇宙风暴，毕竟一颗渺小的星球放在浩瀚的星系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

于是宇宙风暴毁灭论成了百年间最具说服力的理论。

直到二十多年前，号称最强侠客的陆之为突然宣布——自己发现第六星系的毁灭是政府所为，而在那颗荒芜的星球上存在着通往外宇宙的通道。

此消息一出，无数勇士踏上了探索边境废墟的征程，联盟一时大乱。没过多久，统治者宣称自己得到了“神明”的帮助，强力镇压了侠客们的冒险运动，还将陆之为擒获，在中央联盟政府前当众斩首，行刑的画面在整个联盟进行直播。

为首的人物就这样惨死于政府的快刀之下，斩首这种古老且血腥的极刑在高度文明的联盟早就被废除，这次重新启用无非就是想震慑蠢蠢欲动的“贱民”们，维护王族尊严。

鲜血的恐吓屡试不爽，冒险运动一时停滞下来。但陆之为的故事和他所画的航线图却流传下来。只是后人再怎么沿着线路航行，也没能找到他所说的能打开封印的秘宝。

“我肯定能找到的，我有预感！”

意气风发的少年眼里闪着比黎明曦光更耀眼的希望，他似乎已经看清未来。

只是当时的他没能看清哥哥眸底的复杂，一向温润的兄长羽睫轻颤，意味深长道：

“可是陆之为是个极恶的混蛋啊，小川。”

“才不是这样。”

偶像被否认，让兴致正高的小孩鼓起脸蛋，双手抱臂，气呼呼地和哥哥争论起来：

“联盟政府还说夏日假期延至两个月呢，不是也没做到。”

“就你歪理多。”

陆林一看着弟弟认真的眼睛，勉强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

“小川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到。”

小吵小闹并没有影响到兄弟的关系，二人还是如往常般亲密无间。只是几日后，叶川从朋友的交谈里获悉——陆林一并非陆自然亲生。自己的哥哥竟然是陆之为的亲生儿子。

而年初差点要了自己哥哥性命的重伤，正是拜陆之为曾经的敌人所赐，即使陆林一在之前的相处里帮他们化解了燃眉之急。但这一切并没有阻止对方用刀刃狠狠刺穿了恩人的身体。

“我再也不想当什么星际侠客了，什么正义，什么英雄，都是骗人的！”

稀里哗啦玻璃撞击地面破碎的声音，止住了叶川要推开病房门的动作。

“我就是个笑话！”

从未听过哥哥如此歇斯底里的哭喊，自小被庇佑在其羽翼之下的弟弟十分错愕，叶川立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大脑一片空白，眼神空泛地盯着医院惨白的墙壁发呆，屋里传来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声不断撞击他脆弱的神经。

陆林一可能发泄了很久，抑或只有那么一会儿，总之病房里传来的最后一丝声响，是一句无力的道歉，来自于一位母亲艰难的开口。

场景和现在如此相似，只不过当时陆自然是背对门口站立在儿子的病床前，从门上的玻璃望进去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但是微微耸动的肩膀也显示这位联盟上将绝对不好过。

应该要抱抱他们的，这个念头莫名浮现在叶川脑海。他们娘仨抱在一起痛哭一场，一定能化解任何苦难。

只可惜，再怎么完美的计划现在都是马后炮了，关系的镜子一旦破碎，任何能工巧匠都不能再将其修复如初。

“小姨。”

“嗯？”

叶川用力攥了攥手，低声问：

“你也觉得陆之为是坏人吗？”

空气凝滞片刻，陆自然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站起身：

“善恶这种事，只能靠自己去探索一番才能做出判断。别人说的话，还是仅供参考的好。”

说着，捋了捋微皱的衣角，陆自然抬脚要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没有转身：

“你的老师说你本领学的不错，过两天让江荞帮你物色个合适的职位。”

叶川站在灯下没有说话，表情在阴影笼罩下晦暗不明。

“这两天你就别出门在家等通知吧。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联盟上将迈步而去，叶川的第三十六次讨伐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