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雪山是一望无际的纯白,冥山就是死寂沉沉的魆黑。
我背着相柳一步一个脚印,走走停停,走不动了就坐下来歇歇再继续赶路。不知这样折腾重复了几回,脚下的土地才有了变化,眼见着土壤颜色越来越暗,到最后只是纯粹的黑。
我抬头望去,不远处是一潭宽不见边,无波无澜的墨黑死水,上方弥漫着浓浓的云雾。越往前走,云雾渐散,显现出一座寸草不生,黑石嶙峋的山峰,像是从潭水中生长出来的一般。
水边有一个人影,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背身而立,着一袭墨绿长衣,再无别的绣纹和装饰。头发似乎也黑得有些发绿,发上没有任何钗饰,长度也比寻常人短许多,只及上背,用绿纱简单地挽成一尾。
她听闻动静,转身相视,面容和我竟有四五分像,我愣了愣,细细分辨着,我们的眼睛和上唇几乎生的一模一样,不过她的面部轮廓更为硬朗,气场更强些。
她就是令人避之不及的巫女吗?到底有哪里值得害怕的呢?
“你来了。”她柔和地笑笑,眼中略带调皮。
“你怎知我要来?”她对我一笑,我更觉得亲切,瞬间放下了防备,“你就是冥山巫女吗?”
“巫女?”她黛眉轻蹙,无奈摇头“这些原始人怎么给我起这么个难听的绰号。我叫瑄遥,一直住在这座山里,前几天算了一卦,才知你会来。”
她的前半句我听不太明白,不过后半句听懂了。
“那…瑄遥神女,听闻你的能力出众,不知可有办法救活我的朋友?”
她摆摆手,“哎呀,别这么叫我,我不过是不小心来到这个时空,略懂一些旁门左道,至于你这个朋友嘛…”她微微偏头,往我背上瞧了一眼,“还挺帅。我先带你们回我那儿去,再把办法同你细说吧。”
她转身对着黑池高喊了一声,“阿阔!”
原本平静的水面顿时间泛起阵阵波澜,接连冒出了几个拳头大的水泡,不久一个墨绿色坑坑洼洼的硕大生物缓缓浮出,游着靠至岸边。
是一只鳄鱼。
我惊骇,又有些惧怕,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瑄遥又对我笑了,她靠近在我耳边宽慰道,“别怕,阿阔很温和的。”
她身形纤长,力气却大,扶住我背上的相柳,一把就抱了起来,“这个鬼地方没有船只,我也懒得造,多亏有它带我来来回回。”她边说着,边稳步走到阿阔身上将相柳放下,竟一口气都不带喘。
她见我还愣在原地,向我伸出手,示意我过去。
我们乘着,嗯,鳄鱼,前往冥山。
“小灵蛇,温馨提示,留心些别掉水里。”
我看着黑漆漆一片死水,如噩梦中的夜空,无云无星无月,像一只张着的巨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水是不是有毒?”我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掉进去衣服会被染黑,太脏了不好洗,只能扔掉。”
在岸上的时候,冥山看着不远,可如今在水面上行进,感觉那座山始终与你保持同样的距离,明明就在眼前,却久久也到不了。
瑄遥跟我说起她的经历,她说有一次醉心研究,忘记喂阿阔,它气得一个侧身让她掉进了水里,她的那件衣服彻底报废。她还说她其实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她的世界里有许多高楼,还能四季恒温,不知怎么的就掉进了这蛮荒大地,还被人视作异类。
“我还觉得他们才奇怪!那么膈应我,还说我是妖女要杀了我,吓死了,我是谁?我可是21世纪文明人,上通天文地理,下晓鸡毛蒜皮,所幸命运对我还是有些仁慈的,我靠着那股神秘力量才找到这么一座与世隔绝的好地方,能安心研究回去的办法。”
她似乎是孤寂地久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听懂话的活人,喋喋不休,但她所说的,我大部分都听的云里雾里,晕头转向,只得点点头,算作回应。
明明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为什么连起来就这么怪异难以理解呢?
“还好你来了,”她拍拍我,“一百多年!终于有人陪我说话了,而且根据指示,说不定你就是那个能助我回去机缘。”
“噢~那我们算是互相成全?”我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附和一下,盯着眼前的冥山,总算能感觉到它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到了。”
瑄遥的住处,异于与我所见过的所有地方,陈设与装饰都独具一格,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颇具现代化”。
她拿出了几片薄薄的,像树皮似的东西,颜色较浅,虽做工粗糙,但还是比树皮平整许多,上面还有一排排的字,她读的时候是从左到右横着读的。
我突然能理解她被世人视为异类、忌惮的处境,这与我在天界时被同族厌恶,被称为怪胎、灾祸是一样的,在这世间,无论天上地下,只要与众不同,便是错。
“这个方法估计会把你折磨个半死,我先看看你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起。“
她握住我的手腕把脉,神色大变,紧张地问:“你的内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