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张居正警惕地问了一句。
“奴婢不太清楚,但好像是,万岁爷说马上过年了,宫里头有许多人情要做,年底手上缺钱……”
一听这话,张居正眉心蹙成一团。
万历皇帝要钱,这不是第一次了。
没办法,皇帝传口谕召见,必须得去。张居正只好重新上轿,原路返回。
到了云台。
果不其然,万历皇帝张嘴就是要钱。
理由如同传旨太监所说,过年事儿多,内廷供用库,也就是皇帝私人腰包的存银用完了。
只不过,这次万历皇帝不是让他向户部请求从太仓里调拨银两,而是要张居正指示光禄寺临时征取十万两银以应急需。
而且,万历皇帝还将两宫太后搬出来了,说两宫太后明确指示,因为今年是皇帝大婚的头一年,需要赏赍后宫。
在此之前,万历皇帝已经开口两次了。一次是在张居正回籍葬父期间,一次是在他还朝视事之后。
前两次都要征调太仓所贮银两。
但张居正坚决不同意这种做法。
这次也一样,将两宫太后搬出来也不好使。
张居正掷地有声地道:“皇上,无论是光禄寺银,还是太仓银的调度使用,朝廷都有严格的规定,何事能调何事不能调,都必须有章可循才行。”
“朕没钱了,也不能调吗?”很明显,万历皇帝不高兴。
“是。”可张居正不管,回答得干脆有力,“朝廷的规章制度,皇帝应带头遵守才是。皇上用于后宫的赏赍,这笔开销只能在内廷供用库支取,光禄寺银和太仓银都是用于国家。”
“可朕刚说过,供用库没钱了。”万历皇帝有些焦躁。
“据臣所知,供用库一年,也有二三十万两银子的进项,怎么全花光了吗?”
万历皇帝脸色一红,没敢作声。
内廷供用库的银两,等于是皇上的私房钱,可以随便花。
这钱大体来源于三项。
一是乾清宫名下的子粒田课税,二是分布于全国各地的金银铜铁等矿山的开采征税,三是宝和店的收入。
但是,在万历元年,为了解决李太后捐资建庙的功德钱,当时百废待兴,国库存银不足,张居正就想了一个机灵的法子,将原本属于万历皇帝的宝和店划到李太后的名下。
那时万历皇帝刚继位不久,年龄又小,不懂得花钱,无所谓,儿子的钱给娘花嘛。
宝和店,就是皇帝在京城开的商店,一年进项不少,所以这一去,内廷供用库每年的进项少了一半。
但张居正觉得也完全够花。
然而,万历皇帝长大了,成婚了,尤其是他大婚后,这笔钱马上就显得不够用。
在他跟前服侍的那些宫娥彩女和大小太监们,每天都变着法子讨他高兴。皇帝一高兴,自然就给赏钱,今日行赏,明日给彩头,有多少银子也不够折腾的。
再加上他还喜欢买古董、字画啥的,太监们投其所好,今天抱回一只李后主用过的画缸,明天抱回一只宋代出土的哥窑瓶,反正每件东西无论真假,都能诌出一段令人心旷神怡的来历。
就这样,今日一道旨,明日一道谕,供用库一年的银子,几个月就被万历皇帝折腾光了。
然后,逮着机会,他就要钱。
而且,还有一种心理在作祟:老子是大明皇帝,连漭漭乾坤整个天下都是咱这个当皇帝的,却为何太仓银、光禄寺银不让用,必须得看大臣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