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娘一面问着，一面单手给门中小徒孙剃发，双眸犀利如刀。

“与你同行的茯苓呢？”

“茯苓她……半途偷偷溜了了，芍药也不知她所向何方——”

“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凤三娘猛然喝道。那小徒孙没动声色，芍药却被吓得后退一步，慌忙跪倒在地上。

“忤逆师门，杀害手足，违抗命令！你若不是二嫂的女儿、我早剥了你的皮！”

“芍药不敢——”

“我可警告你，暗香门的舌头遍布整个东山。你最好一辈子别让他出那个岛，否则、本门的手段你清楚！我定叫他生不如死——给我滚！”

……

仙酒娘子脸上是两道泪痕。

她前半辈子是一只活鬼，直到遇见眼前这个男孩、她才有了做死人的权利。

因此那个夜晚她提着茯苓的头暗自发誓：自己余生的全部意义就是不遗余力地为他付出、掏心掏肺呵护这个男孩、叫他平平安安地长大......

男孩幼时体弱多病，她就没日没夜守在跟前、寸步不离；十岁那年男孩被狰兽咬了屁股，她提着双枪踏平了整个后山。

到了孩子们读书写字的年纪，她既不认识字、又没有钱，便开始钻研酿酒、用美酒代替束脩，供孩子去学堂。从此岛上便多了一个红衣红裙、专酿美酒、性格泼辣的“仙酒娘子”。

再后来她从村口捡回被追杀逃命的琅玕、三珠兄妹，家里也变得越来越热闹——这一切用萌萌的话说：就像中午吃了蘑菇，眼前都是幻觉。

阿澜打心眼里是向往中州的，仙酒娘子清楚——可那些落入暗香门手里的孩子，被剜去双眼、割去舌头，被砍去四肢、活活做成人彘的，她也清楚。

天底下没有母亲愿意杀死自己的孩子。可如果再让这孩子重新落回种无尽的折磨中，那她十几年如一日的付出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仙酒娘子心头绞痛得无法呼吸——她绝不能再拖了。

只见芍药提起双枪、亮出龙虎兽纹眼中夺命的锋芒，一步一步朝着男孩踏去……

……

……

“娘……”

发烧的阿澜冷不丁冒出一句。

“娘不要我了吗……娘……娘！”

举起的枪尖猛然一颤——

芍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任凭泪水泉涌夺眶而出、浸透了那一席红衣。双枪应声落地，她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

不知哭了多久，东方澜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一转头便看见了两眼湿红的仙酒娘子。

“仙酒姐姐……你怎么在这？琅玕大哥呢，三珠小妹呢？”

东方澜挠挠头问，再看到地上的龙虎双枪，他内心里更加困惑了。

“有九姐在这，哪个也动不了你。莫怕。”

仙酒娘子推开木门——

只见屋外大雪纷飞，数百里原野都覆盖在一片银白之下。另有一大群人围在仙酒居外，为首的有四爷、七爷、兰婆婆等族中长辈。

奇怪、四月盛夏哪来的雪呢？还有四爷兰婆婆，他们来这做什么呢？

东方澜暗自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