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在院子里散步。胡腾儿和耶律雄奴寸步不离。
朔风劲吹,四郎的心冷如冰霜。四郎担心宋辽之间的战争,他担心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他知道自己想什么都没有用。长时间的软禁,让他已经麻木,麻木得近乎绝望。
他曾经想过逃跑,想过很多种方式,比如突袭胡腾儿和耶律雄奴,比如挟持铁镜公主,比如假意投降然后伺机逃跑,最后他都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逃跑,意味着死亡,四郎并不想死,他内心对死亡有一种潜意识的抗拒。
雄奴道:“他是不是个哑巴?”
胡腾儿道:“不会吧。我听说他在大殿上骂了太后,要不是公主求情,他就被太后宰了。”
雄奴道:“真不明白这个人,天大的美事,他竟然无动于衷,真不知道他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胡腾儿和耶律雄奴紧紧地跟着四郎,他们知道铁镜公主喜欢四郎,他们的眼光里恶意慢慢的消失了,他们相信他们公主的眼光,但是他们不能理解四郎,眼下的这个人就是个榆木疙瘩,他们的公主是仙女一样的人物,这件事搁在哪个男人的身上,那都应该是千年的修行才能得到的福报。
胡腾儿和耶律雄奴聊着天,现在他们聊天根本不回避四郎。他们用的是胡语。四郎长期与辽人作战,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胡语,现在整天听他们的说胡话,他已经可以听得明明白白。
胡腾儿道:“有一个大热闹,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耶律雄奴道:“有什么大热闹,值得我们一看?”
胡腾儿道:“你知道么,那个杨无敌,被耶律邪沙打败了,现在他的首级,正挂在了北门城楼上示众呢。”
四郎一听,心被钢刀猛刺了一下。四郎回过身来,厉声问道:“是何事情?汝等给我细细道来!”
两位番兵吓了一跳,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四郎说话。他们还以为四郎是哑巴呢。
他们盯着四郎,心存疑惑。四郎死死地盯着他们,眼里寒气逼人。
他们对视了一会,胡腾儿说道:“给你讲讲也无妨。你们宋朝和我们大辽开仗,你们的军队不堪一击,就像上一次一样,被我们打得大败,那个杨无敌受伤后不愿被俘,头碰李陵碑而死。南院大王耶律邪沙割了杨无敌的首级,送到幽州城向我们太后请功。杨无敌杀了我们大辽好多将士,大辽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为了出这口恶气,萧太后听了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建议,将杨无敌的首级挂在北门城楼示众。”
四郎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尽的虚无。在黑暗和虚无中出现一片光亮,在光亮处出现一个人影,那身形好熟悉,越来越清晰,是父亲,父亲在微笑,那是父亲壮年的样子,那个时候父亲是温和的,那是在太原的时候……人影慢慢地消失了,又是无穷的黑暗,无穷的虚无,在黑暗虚无中又出现一个影子,依然是父亲,父亲须发皆白,他依然在笑,自从父亲投了大宋后,他好像就没有笑过,但眼前的父亲笑得温暖、慈爱,这是他内心应有的样子,影子又消失了,依旧是黑暗和虚无,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虚无……
等四郎苏醒的时候,四郎的眼里映着一双眼睛,这是一双秋水一样的眼睛,纯净、美丽,充满了同情、怜悯,然后是一张海棠花似的脸,有如秋阳的温暖,又有春风的柔和。
是铁镜公主。铁镜公主坐在四郎的身边,目光温柔。她轻声问四郎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