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有刀叉触碰自己盘子的声音，把自己拉回现实。
“诺诺，注意一点礼貌，要照顾新同学。”古德里安教授说。
哦，对了，还有这个在女厕所门口认识的新学姐，自己出糗的事情居然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学姐看到了，真是丢人到家了。
诺诺的叉子上插着本应该属于路明非的鲑鱼卷，在一边没心没肺地嚼着，“安啦安啦，你瞧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厕所都可能走错啦。”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
那边古德里安教授浑然不觉可能计划有变，还在那里温和地滔滔不绝，“明非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机会非常难得！我们能争取到的最优厚的条件也都展示给你看了，你千万要珍惜啊！”
路明非迟疑了，“我……我还得想想。”
就算是有一颗原子弹在这间餐厅爆炸，也不可能给古德里安教授带来更大的冲击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怀疑自己是在幻听：“是……我听错了吗？我刚刚说的不算！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将倾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
路麟城的信已经交出去了，父母的合影已经到了路明非的手中，路明非父母的问候也在校长的强力要求下经由他的口中说出。
总预备队尽出，古德里安手里已经没牌了。
路明非还在对面绞着手指，全然不顾婶婶像看白痴一样看他的眼神，以及叶胜和酒德亚纪交换的惊骇眼神：原来S级都是这么有种的吗？上午那个把古德里安教授一句话说到泪雨滂沱，现在这个直接把古德里安教授弄到心脏病都要突发……
“我，我就是觉得，我还没考虑好……总之我还得好好想想。”
古德里安只是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呼吸急促，一阵阵地出冷汗和头晕，幸好酒德亚纪是经受过专业医疗训练的，手头常备有药。
“教授，张嘴”，硝化甘油含在舌尖下，古德里安顿时感觉自己灵台清明了许多，感激地朝酒德亚纪瞥了一眼。
“明非，你真的要仔细考虑考虑，你要知道在美国，有些学校，比如我们卡塞尔，论教学质量论就业水平论资金投入，是不比哈佛差的！哈佛只是会宣传，所以造成他名声大罢了！你真的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无论提什么要求我们都会答应你！”没办法，总预备队不动和预备队消耗殆尽完全是两个概念，现在古德里安已经巴不得签署城下之盟了！
“咯吱咯吱”，是诺诺咀嚼的声音。
古德里安第一次对着诺诺怒目而视，理论上他不应该瞪学生的但是这回诺诺做的的确有点过分了！
这是在签一个S级的重要关头，你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算怎么一回事？
路明非摇头，“没有，我没啥要求……”
“是初恋女友啦。”陈墨瞳转着叉子，欣赏地盯着剩下的鲑鱼卷的残骸，“我想想看啊，白色的……长头发的……很温柔的……安静的……一米六五高……同班女孩。嗯，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人。”
路明非沉默，仿佛世间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勉强岔开话题，“没有的事……”
那边古德里安也在温和地责备诺诺：“适可而止啊！人家虽然年纪小但是好歹是s级，别随便乱开玩笑！”一边扭过头来抱歉地对着路明非和叔叔婶婶陪笑：“没办法，小姑娘嘛，当然这也体现了我们卡塞尔培养的一贯方针，，那就是自由之意志!以明非的性格和能力，一定能在我们的培养方针下如鱼得水的啦！一边嘤嘤嘤地在内心哭泣：第二个s级也可能没有了，煮熟的鸭子都飞了，自己的津贴补助估计要被副校长扣光，说不定还得倒赔上一笔……
突然灵光一现，早上梅友仁说什么来着？路明非不来他也不来了？自己请求他什么来着？如果路明非不来，请梅友仁务必劝一劝他。
古德里安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古德里安，终于在送光了预备队之后，在千钧一发之际，居然又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一支新的预备队来了！
这一刻，他终于配得上自己的名字！
古德里安投入了自己的最后一支预备队，轻声：“明非，你知道早上梅友仁来签合同的时候，提的是什么要求吗？”
路明非终于从对陈雯雯那无法自拔地缪斯幻想中醒了过来，“啊？”心下暗叫糟糕，早上梅老哥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可以尽情地榨取古德里安这老头的剩余价值，结果自己在做什么？梅老哥千辛万苦探来的情报自己弃之如敝履，结果现在居然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路明非打起了精神，就算是不去，也要从古德里安一行人手中要得一点好处，不然有何面目去见梅老哥？
古德里安轻声：“你想不想知道梅友仁和我们提的是什么要求？”
路明非心里痒痒，我很想知道，但是我知道梅老哥说自己谈了一个蛮吃亏的条件，我怕听到后对比我自己之前的表现，会很失望，不仅是我对自己的失望，还有他对我的失望。
古德里安缓缓地说，“梅友仁和我们说，如果明非你不去卡塞尔，那么他也不去了。”
路明非惊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怎么成！他不去是因为有陈雯雯，但是梅老哥并不需要陈雯雯！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使得梅老哥丧失了去卡塞尔的机会，那么自己简直就是千古罪人百死莫赎了……
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但是真要到了手足和衣服打架的时候，真的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选择题也不好做啊……
路明非暗暗地在桌子底下掏出手机，手在键盘上运转如风。
梅友仁正在继续钢铁膀胱选文明的出生点，突然QQ响起来了，路明非的头像开始晃动：
“老哥老哥！我犯错了！”
梅友仁一边选择“随机开局”一边皱着眉头，能犯什么错？我看古德里安这个老头子挺好说话的啊！你不会压榨太狠他触底反弹了吧？
随手回了一个“？”。
很快路明非那边就“嘀嘀嘀”刷出来一段：“他给我先是吹嘘了一通卡塞尔是多么多么地好，给我的待遇是多么多么地优厚，然后又说我爹妈都是校友，还给我看了他们写的信，里面全是对我的思念……”
梅友仁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不是好事吗？据我所知父母都是校友的，小孩上同一所大学有优待的，你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一手王炸开局，飞龙骑脸都不会输的，能犯什么错？
然后就等来了下面这一段：“我和他们说我要再想想……”
梅友仁沉默，随即是疑惑：这么好的条件都不去，看来这边是有什么真正难以割舍的东西了呗？那也无所谓，他们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于是顺手回了一条，“那就再考虑考虑呗，不去也不是不行，上哪个大学不是上。”
接下来道歉的话就接踵而至：“但是古德里安教授和我说你早上和他说了如果我不去你也不去了！我压根就不知道！你这个请求太亏了！我对不起你老哥！都是我的错！你都和我说了这老头比较傻冒可以随便开价，我居然不仅没有压榨成功反而把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万一这个死老头真的较了真，那我不是害的你这学校录取资格没了吗，老哥我有罪……
梅友仁继续沉默，我还担心是犯了啥事呢，比如说你突然暴起把古德里安暴打了一顿什么的。老实说我其实也不太在乎那个什么卡塞尔，就算他拳打哈佛脚踢麻省坐在斯坦福身上又能如何？不稀罕就是不稀罕。
那边路明非惴惴不安地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力度之大让周围的人都感到了不对劲。婶婶默默地和叔叔交换了眼神：我就说你侄儿脑子有大病，这么好的条件都不去上，他真的以为他能保送哈佛？这都是你们家遗传下来的臭毛病……
突然QQ上梅友仁的头像闪烁，路明非赶忙点开来看，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
“不上就不上呗，好大点事，倒啥歉，赶紧回来搓星际啊。”
路明非再度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