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薄雾像轻纱般缠绕着兰若寺遗址,昔日的辉煌早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如今只剩下破败的古观静静伫立在群山之间。
观门前的石阶青苔斑驳,仿佛诉说着岁月流逝的痕迹。
观内,一位身形微驼的老人静坐于案前,神情恍惚,目光悠远。
苏晋,这位曾追随师父修道的年轻人,如今早已白发苍苍。
他的修为不高,纵然心存超脱之念,却始终无法打破生死的枷锁,也无法与亡妻柳霏再度相见。
无数个夜晚,他在梦中回到过往,那个与柳霏共度的短暂而美好的时光,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执念。
日复一日,苏晋守在三生观中,守护着那份遥不可及的记忆。
他并非未曾尝试放下,但每当思及柳霏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庞,他的心便如刀绞般痛苦。
他既不能超脱,又无法与亡妻团聚,那份无力感如同漫天的乌云,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某天清晨,天际初露一抹鱼肚白,淡淡的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兰若寺遗址周围,四周静谧得仿佛时光在此凝滞。
三生观内,苏晋刚从浅眠中醒来,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长而懒散的脚步声,轻而稳,似远似近,透着一股悠闲自得的气息
苏晋心头微动,快步走出观门,只见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个邋遢的身影。
那人身披一件破旧不堪的道袍,颜色早已褪去,仿佛被岁月洗刷得模糊不清。
宽大的袖袍随风轻扬,他的步伐看似随意,踱步间仿佛没有目的,却又不失从容洒脱。
肩上挂着一个陈旧的酒葫芦,酒香隐隐飘散,随着他每一步的迈出,那葫芦也轻轻摇晃,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雾渐渐散开,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斑白的胡须,眉宇间流露出的洒脱和慵懒,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世事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那眼神中透露出的豁达与超然,正是苏晋熟悉已久的神情——九鼎道人。
尽管多年未见,九鼎道人的模样丝毫未改,依然是那副放浪不羁的样子,仿佛岁月在他身上根本没有留下痕迹。
他的出现,就如同风一般,随性而来,随意而去,不被世俗所扰。
“好久不见,徒弟。”
九鼎道人笑意吟吟,酒气微醺,仿佛从未离开过,仿佛一切不过昨日。
苏晋一见九鼎道人,眉头微蹙,眼中泛起一丝波动,随即掩饰住内心的复杂情绪,低声唤道:“师父?”
九鼎道人咧嘴一笑,熟悉的笑容带着他一贯的随意和洒脱,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轻轻晃了晃,随手抛给苏晋:
“怎么,小子,连师父都不认得了?哼,这么多年,怎么把自己熬成了这副模样,倒比老夫还要苍老些。”
苏晋接住酒葫芦,抿了抿唇,苦笑道:
“时光不饶人,徒儿……徒儿终究逃不过这生老病死啊。”
九鼎道人瞅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随意地摆了摆手:
“生老病死?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不过几场风霜雨雪罢了,至于这么灰心丧气?”
他一边说,一边随意地坐在了三生观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仿佛天地间一切不过他眼中的云烟。
苏晋微微低头,眼神有些黯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酒葫芦:
“师父……我这些年守在这里,不是为了自己啊。柳霏她……”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不愿再继续,却又忍不住低声道:
“我终究是舍不得。”
九鼎道人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轻松神色略微一敛,虽依旧嬉笑着,却多了几分柔和:
“舍不得?嘿,你这小子,从当年就心软得很。我早该想到,成日待在这破观里,心里头装的还是她。可你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终究还是得向前走,总不能一直困在过去。”
苏晋闻言,神色复杂,苦笑道:
“师父,徒儿知道。可是……这些年,我修为不高,既无法超脱生死,又无法与她再见一面。心中这份执念,终究难解啊。”
九鼎道人听罢,仰天长笑,拍了拍身旁的台阶,示意苏晋坐下:
“超脱生死?呵,谁说得道就能超脱?老夫不也还在这世间蹦跶着么?你看我,整日喝喝小酒,逍遥自在,谁说一定得超脱生死才算活得明白?”
他顿了顿,眼中泛出一丝罕见的温柔。
“至于她……你若一直把心困在这儿,怎么见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