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魏莱的样子，颜老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很清楚，这个实验的意义。

实验结果，可能会是一个划时代的成果，也可能会是一堆无意义的数据。

魏莱证明了生命是可以被创造出来的。在完全模拟的环境下，他创造出来一个与现实世界的自己，完全相同的生命。实验中，电脑屏幕上的应答情况，就是他在尝试与虚拟的实验体对话。

这个过程，有些像训练人工智能。但只是有些像罢了。这个实验，从底层逻辑，就与人工智能不同。魏莱的实验不是训练出来一个生命，而是创造出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生命。甚至，这个生命，还可以在他所在的虚拟世界，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哪怕是在他的虚拟世界中，继续创造一个虚拟的虚拟生命，也不是不可以。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实验成功，得到应答后，他将继续和这个实验体交流。判断这个生命的自主程度，测试这个生命能否跳出虚拟的维度，能否干涉现实世界。

可是，由于仙人境的干扰。这个实验体已经被抹去。幸好，颜老出手，保住了原始的数据。现在的魏莱，只要分析完这些数据，就能找到创造生命的密码。

至于这个密码，能不能用在现实世界，还是个未知数。在模拟的修仙界中可行，但在真实的修仙界中，难免会有一些未曾预料到的干扰。魏莱的数据分析，主要就是寻找这些干扰源，以便将虚拟的生命，在现实世界复现出来。

如果这个过程，可以实现。那么这个研究，将改变仙盟的未来。如果这个过程，无法实现。那么这个研究，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堆无用的数据。或许也不是完全无用。创造出来的这个虚拟的生命，可以算作一个能自主学习的人工智能。勉强算是实验的成果。

“你也不用过于在意实验的结果！你去到上界，还是以修行为主！”颜老顿了顿，然后接着道，“这个实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分析完数据，只是一个开始！现实世界的干扰源太多，我们无法模拟出一个完全一样的虚拟世界。如果能完全模拟出一样的世界，那这本身就是一种创世！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先去模拟生命再去验证创世原理！”

魏莱点点头，没有说话。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面对面接受老师的指导了。

“剔除干扰源，是你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可能是几十年，也可能要耗费数千年！具体要花多久，全凭运气吧！不过，我应该是等不到那天了！”

颜老的脸上看不出悲伤。上万年的岁月，老人早已看淡生离死别。

魏莱想要说一些劝慰的话，结果还没开口，便被颜老制止。一个活了上万年的老人，哪里用得到一个三十岁的孩子去劝慰。

一旁的左老，接过话题。

“小莱，此去上界，恐怕要待上几十年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临走前，我给你准备了点礼物！”

左老取出一个戒盒，里面放着一对纳戒。

颜老看到戒盒，有些意外：“‘双晶同心纳戒’，你把这对纳戒拿出来，洋儿的事，你放下了？”

他们的儿子，在很久以前，就战死在了前线。战时惨烈，连遗体都没能带回来。对于这件事，魏莱是知道的。颜老的别墅里，一直设有灵堂。里面的蜡烛，从未熄灭过。

他们留下了孩子的一切，却唯独没有留下孩子的生命。起初的那段时间，两位老人的心，每时每刻，都像被刀割过一般。时至今日，数千年过去，曾经剜心般的丧子之痛，也随着时间慢慢释然。

左老没有回答颜老。她看着魏莱，缓缓道：“这对纳戒，原本是为我的儿子准备的！纳戒是我设计的，然后由你的师父亲自打造！我们原打算将这对纳戒，留给洋儿娶亲之用！但洋儿已经走了数千年之久！自那以后，这对纳戒，就一直放在戒盒里！直到你和汪曦的出现！”

左老打开戒盒：“我们的寿元不多了！洋儿已不可能回来！这对纳戒，是一对仙品纳戒！老头子的手艺不错，就算是在同类纳戒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如此仙品，不应该随我们一块入土！我原本打算，等到你和汪曦成婚的时候，就将这对纳戒送给你们夫妇，作为你们的新婚礼物！”

魏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母，我和汪曦只是兄妹！”

这句话，左老已经听腻了。关于这个问题，她懒得再多嘴。孩子们自然有明白的那一天。

左老将戒盒递给魏莱：“不提你和汪曦的关系！我倒是没想到，在三十岁的时候，你还能成功觉醒灵根！自此以后，你就是修士了！修士很少过早成婚，恐怕我们是看不到你们成婚的那天了！不过这样也好，若你还是一名凡人，这纳戒到你手里，只会是一个做工精美的戒指，派不上什么实际的用场！作为修士的汪曦，倒是用得上！如今，你觉醒了灵根，正好可以发挥出这对纳戒的效用！”

魏莱从左老的手中，恭敬地接过纳戒。

“谢谢师母！”

这不仅是老师孩子的遗物，也是师父和师母的期盼。他们将自己孩子的东西，留给了魏莱。他们早已将魏莱，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颜老摆了摆手：“还跟你师母说谢？我们又不是外人！”

魏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左老指着纳戒：“这‘双晶同心纳戒’，一黑一白，两枚成对！男执黑晶，女携白晶！你自留黑晶纳戒，刚刚你决定去上界的时候，我就将一些上界必备的生活物品，转移到了纳戒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基础的修炼资源。虽然儒门圣书院也会给你准备，但我们还是想给你准备一些！多些总没有坏处！另外，那枚白晶纳戒，你先自己暂存，待你寻到汪曦，替我转送给她。就算师母我，给你们两的结亲礼物了！”

这一次，对于和汪曦的关系，魏莱没有辩解。左老的话语中，充满了临行的不舍。魏莱两世为人，都是孤儿。这种临行前，亲人准备行李的经历，魏莱从未体验过。在三十岁这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不舍，也感受到了亲情。

颜老不知道魏莱在想什么。他的神识一动，从自己的纳戒里，取出一柄长枪。

“这杆‘九节盘龙枪’是我打造的仙宝！也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作品！品级对标的大罗金仙！当年，我为了突破修为，选择借助打造仙宝，成就大罗金仙境！可惜，我失败了！仙宝受损，品级跌落至法宝的水准！虽然，这柄长枪，现在只是把普通法宝，但对现在的你而言，正好合适！通过这些年的研究，我也发现了恢复到大罗金仙境仙宝的可能。你现在还没有本命法宝，正好可以将其作为本命法宝，放在识海之中好生蕴养。在你修为提升到同时，这柄长枪，也可以同步提升品级。如此以来，你这一路修行，也不用考虑更换本命法宝！而且，等你到修炼到太乙金仙，即将突破大罗金仙的时候，也能少费一些功夫！老实说，若不是我的本命法宝无法更换，我甚至打算自己蕴养！”

颜老依依不舍地，将长枪交给魏莱。这柄长枪，不止是物品，也是他曾经突破境界的契机。当年，颜老失败了。千年以后，颜老将这个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学生。

“此去上界，老头我没什么能送的！别的东西，你在圣书院都能得到！这把长枪，就交给你了！希望若干年以后，它能达到大罗金仙的品级！”

魏莱郑重地接过长枪：“学生，必不负所托！”

颜老看向屋外。午夜早已过去，黎明将至。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执法队的人，早就到了，现在正在外面等着，你们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颜老也想多留魏莱一会儿，给魏莱多交代一些事情。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的时刻迟早会到来。事实上，魏莱的事情，也不需要颜老操心太多。魏莱的身边有杜子瞳在，也不需要他再去唠叨！

颜老的寿元，没有多少年了。魏莱此去上界，待在圣书院中，再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