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统治阶层来说,努力繁衍人口才是最重要的,特别是少数族群。
躲过了一群旱妇,梁广带着夔奴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一棵银杏树下,依稀看见一位小童翘首以盼。
正是梁广一母同胞的弟弟,年仅十岁的梁安。
远远见到他,梁安撒腿跑来。
“阿兄!”
梁安微喘气,仰面望着他,栗色眼瞳里目光殷切。
梁安头戴幅巾,穿对襟麻衫,宽宽大大,和长安城里的士庶子弟一个装扮。
梁广温厚大手搭在他肩头:“回家再说!”
旋即从他身边大步跨过,推开篱笆院门回到家中。
梁安急忙折身跟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兄长带回来一个陌生黑瘦男子。
梁广站在小院中四处打量。
一片菜地,种着些莼菜、葵菜、芜菁.....长势不错,看得出梁安没少打理。
一笼鸡鸭,小鸡小鸭业已孵出。
“今日邻家婶子给了一摞白饼,上灶蒸一蒸便能食用......”
梁安卷起衣袖,准备生火支放甑子,夔奴主动上前帮忙。
梁广把铁矛和李方的行李放回堂屋,打水冲凉,换身干净麻衫。
很快,院中摆放一方矮案,案上有一筐白饼,一碗豆豉,一碟酱菜。
梁广往草团一座,抓起白饼大口嚼着。
夔奴捧着两张白饼,蹲在灶台前狼吞虎咽。
梁广也不管他,只让梁安给他单独盛了些豆豉酱菜,夔奴千恩万谢。
梁安又忙着烧水沏茶,而后端端正正跪坐一旁。
“他叫夔奴,是个羯人,从今起,便是我家仆役,有什么事,你可以吩咐他去做。”
梁广嘴里含糊不清。
夔奴抹抹嘴,跪下向梁安叩首。
“快起来!”
梁安有些手足无措,脸蛋憋得通红。
“如今梁园里都在传,郭娘子此行在骊山遇流贼袭击,不知是真是假?”梁安小声问。
梁广灌了几口茶,“确实不假......”
听他把一路遭遇简单叙述一遍,梁安小脸煞白,声音打颤:“竟会如此凶险,万幸阿兄平安无事......”
梁广笑笑,这弟弟相貌和他颇为相像,体格性情却完全不同。
梁安自幼身子弱,喜欢安静,经常独自坐着读书。
家中积蓄一半用来给他治病抓药,一半用来买书,以及给兄弟俩买肉改善伙食。
穿越之初,梁广大病一场,是梁安忙前忙后,衣不解带地照顾一月。
半年来,兄弟俩相依为命,朝夕相处,感情颇为笃厚。
梁广从包袱里取来一串钱,约莫二百余文:“李队主给的赏钱,阿弟你拿着买书。”
梁安忙摆手道:“阿兄挣钱不易,今后也时常需要人情往来,这些钱阿兄自己收着便好。
阿兄临走留下的钱还剩下些,足够我花用!”
梁广道:“我见屋中纸笔墨所剩不多,你平时读书写字用得着,收下便是!”
梁安还是摇头道:“我在宗学帮杂,时常能捡到学子们遗下的纸笔,师长们见我勤快,也会赏赐些墨石,足够日常所用。”
梁广皱眉道:“你几时进的宗学?”
“阿兄出发去洛阳不久。
多亏薛君说情,师长们才应允......”
梁安揖礼道:“此事未和阿兄商议,弟便擅作主张,请阿兄勿怪.....”
梁广笑道:“进宗学读书一直是你的心愿,我又岂会责怪?
过两日我备上些礼物,到薛君家中登门拜谢。”
梁安忙揖礼道:“多谢阿兄成全!”
梁广想了想:“只是帮杂?能否坐进学堂,和学子们一同听讲?”
梁安摇摇头:“师长们只允许我闲暇时坐在堂外旁听......”
梁广皱了皱眉,坐在堂外,哪能听清楚讲师授课?
梁安忙道:“能进宗学,弟已知足,师长们学问渊深,每每听之便有醍醐之醒!”
梁广起身在小院中踱步。
一想到弟弟只能坐在堂外台阶,努力聆听堂内师长讲学,而不能像同龄学子那样,端坐堂内认真进学,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我问你,你当真想进梁氏宗学读书?”梁广看着弟弟。
梁安愣了愣,用力点点脑袋,眼睛里闪烁点点亮光。
梁广沉默片刻:“你且等待几日,我或许有法子促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