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楔子 天门破(1 / 2)天清明首页

夜已深了,天空似乎被一整团极大极厚的,黑绸缎似的黑云给裹住了,再看不见一点点天光。而在这高大关城外的天地之间,也只有猎猎作响的悲风会偶尔呼啸,打破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是天门关,是守卫帝都的最后一道关隘。天门关高大的城楼正对着的平原上,相距不到一里,便是叛军的营寨。他们篝火的火光在平原上一直延伸,一直伸长到看那不到的地平线上。

苍灰色的城墙之上也有微弱跳动着的火光,那是守关军队的火炬,在高处被风吹得飘摇。城墙的垛口后,有许多士卒耐不住守夜的困倦,瘫倒在堆着砂石的麻布袋旁,背靠着女墙小憩。

这些守关的军士,便是勤王的所谓忠义之师了。他们本分属不同诸侯麾下,如今统一调度起来,却是联络不畅,管理混乱。本来规定的三班轮值,却因人员不明而轮值混乱,有些军士甚至连续值守两班,所以便有了不少疲惫不堪打盹的军士。

一位身材高大,白盔白甲的青年将军从城墙上大步走过,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他们用不轻不重的力度敲打在士卒们的头盔上,来打醒睡梦里的守关士卒。军士们被叫醒后,看清来人的身份,忙低下头回到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地继续站岗。

“苏将军!”一名千夫长火急火燎地赶来,跑到苏将军身前时一个踉跄:“手下的人不懂事,懈怠了军纪……”他的面色潮红,声音有些发颤。

苏将军微微颔首,温和道:“不怪他们,这其中的内情,我是知晓的。兄弟们连日值守,疲累了些,歇息一下也是无妨的。我看你们的甲胄,是楚国的军士吧?不知可认得白将军?”

那千夫长听此,心中一喜,忙道:“是,我曾是楚侯手下亲卫,这次跟随我家白将军一同平叛。早听闻苏将军少年英雄,竟还如此体恤士卒,真是我天门关将士的福气啊!”

却又听得苏将军淡淡地道:“我平素听闻白将军治军严谨。而你呢,阵前饮酒,军中聚赌,军法当斩。”

千夫长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他确实刚偷饮了几口,也私下和自己营里的兄弟赌了些小钱。但这些都是行伍弟兄之间的私事,却如何为这姓苏的得知,而且便要砍头?

“我是楚候直属,没有楚国的手谕,你不能杀我!”

苏将军掏出一枚金色的物事,那夫长看去,呼吸便几乎停止了,那是一枚金制的虎符。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我能杀你,而且为正军纪,必须杀你。”

夫长的声音渐渐变为呜咽,最后完全听不见了。随后,这位千夫长被几个步弓手拿下,定于明日处斩。

解决完这件小事后,苏将军继续在城墙上巡视。方才见证了将军的杀伐果断,士卒们都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握得手心冒汗。

将军名苏见深,其实还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永远一副冷面孔,行动间带着上层军人世家特有的那么一股子贵气。但他又绝不只是个承蒙祖荫的公子哥儿,他刚从北部边境调来,在叛军到来之前他正北境镇守,与蛮族人在马背上战斗了数年,经历大小数十仗全无败绩,是蛮族人公认最难缠的中原将军。

据说他是皇帝亲自拔擢,在平叛前线失利的情况下,被特命为天门关的守将。那金色的虎符,是当今皇帝亲自授予他的,见之如皇帝亲临。他手里有一半,皇帝手中一半,合起来便可号令天下军马。

而这次的叛军,也不同于以往泥腿子造反的乌合之众,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诸侯叛变。

离国公觊觎神器已久,在离国境内养兵十年,野心随兵力渐渐膨胀,近年来屡屡挑衅皇家。灵帝十一年入天都城朝觐灵帝期间,离公多次派人私下向礼官询问天子礼器之规格;灵帝十三年春,离国公派人入王都述职,返回离国途中,践踏王幾刚种下的禾稻,此为极大不敬之举。朝中御史联名上书,欲削去离国公爵位封地,交付朝中治罪。其中有御史收受过离公五千金,暗中知会离公此事。

于是在六月初,禾稻分蘖的时节里,离国公便扯起大旗,打着“清君侧,正天道”的名义来行反叛之事了。

其他诸侯国见离国起事,倒也很快组织起来勤王的军队,由王师调度,一同平叛。

起初苏见深以为,王师联军数倍于离军,全由不亚于他的帝朝名将调度,又占尽坚城险关,就算不能很快击溃离军,但至少能打持久战。拖到冬季到来,风雪袭来,离军粮草供应受阻,又无御寒冬衣,叛军必然会仓皇退军。谁能想到,离军的战斗力超出了王师联军的想象,前线连连失利,数位帝朝名将战死。

奇怪的是,离军虽然攻下了不少城池,但进入城池后,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整备的数日里,他们用银钱向百姓购买军粮、水草,把他们的战马喂饱,把他们的武器磨利,然后便立刻开拔进攻下一个城池,不留下一兵一卒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