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清明(2 / 2)天清明首页

后来,村里有好心人牵线,让无父无母的白清明就认了瞎子老宋作师父,学木匠活,一来二去两个人都可以相互照看,白清明长大了也有手艺傍身,不至于成为一个痞子混混为祸乡里。但说是学手艺,其实头两年也只能干些跳水扫地、磨刀锉锯的杂活,还有给老宋跑腿,这半年才真正学到一点木匠的手艺。

跟着老宋也不是什么天大好事,只能说是有口饭吃。据说老宋年青时入行伍当过军官,留下了不少臭脾气;而且他常常酗酒,一喝醉就大发脾气,只要是看白清明不顺眼,他动辄便打,打到酒醒了为止。白清明在无依无靠的那段日子里却也练成了那么一股子木头脾气,再怎么打也不跑不哭,就用胳膊抱着脑袋硬抗,有一次疼得昏过去了也没求饶一句。打上一两个时辰,到白清明快扛不住的时候,老宋的醉意基本就消退了,酒一醒心就软和下来,于是就抱着这无依无靠的孤雏大哭,甚至还磕着头给白清明道歉。老宋清醒时勉强算是一等一的好人。

白清明挨打时也会想,酒醉的那个混账老宋是不是另一个人呢?他有时候打酒时,也曾偷偷抿一两口,却从不觉得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人?

等过了两三年,白清明吃了几年热饭,身量高大健壮了不少,十三四岁便和寻常青年人一般了,似一匹脱缰的野马,使老宋奈何不得。这几年白清明扛了不少打,屁股都长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已经不是一般的耐打了。你倘若使出寻常气力打他,他也不甚疼;需使尽十分气力,才能打疼他,可这么狠命打也未免太累。且把他打跑了呢,也没什么好处,反而不好支使白清明干活,到头来反倒是自己吃亏。老宋这几年也自觉渐渐老迈,不在似从前那番恣肆纵酒、把酒当水喝了,酒量渐渐控制在每天一壶上下。

白清明踏进酒馆时,正是傍晚。此时酒馆里有许多卖力气的青年汉子,到酒馆花上四文铜钱,便能买到一碗温热的黄酒,一边喝一边和身边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大部分时间在聊女人。喝完了身上暖洋洋的,一下子便能忘却做活留下的酸痛,好好歇息了。

白清明从这些人身边挤到柜台前,看到胡掌柜正在和一个寒酸道士模样的人掰扯,他刚要打招呼,胡掌柜余光便已经瞥到了白清明,笑眯眯道:“小明,来砍柴之前,怎么不跟你的瞎师父讨把好柴刀来啊?”

白清明得意的笑道:“胡大伯,我师父只喝了一口就尝出来了:十年陈的关外二锅头,掺的两成半水,对不对呢?”

胡掌柜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拈着八字胡大声道:“有人说你师父是酒仙下凡,这一世注定喝酒喝瞎的,我原还不信,今日一看原来是真的!”周围村里的男人们都哄笑起来。他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个长条状的东西递给白清明,小声道:“我也不蒙你,我给你说的宝贝,是前段时间有伙土夫子来这里喝酒,大约是走空了没现钱,放在这里赊酒钱。昨天听说那些土夫子被官府捉去砍头了,我才拿去找懂行的先生看了看。先生说倒是个古的,却也不是啥值钱玩意儿,大概是什么野坟里顺便刨出来的。我愿赌服输,把这宝贝给你。”说罢便向那寒酸道士作揖道:“道爷,现在这宝贝不是我的了,道爷向我要了好几天,如今便找这位小朋友讨要去吧。”

白清明笑嘻嘻道:“我就知道胡掌柜的一诺千金,着实让人心里敞亮!”于是伸手接过。

接触到那“宝贝”的一瞬间,白清明心头忽的一紧,像是心被人紧紧攥住,但顷刻又回归了正常。他不由得仔细端详这东西,却是个约莫一尺来长的、泛着幽幽古铜色的骨笛,通体晶莹,笛身上有五个孔,没有其他多余的纹路。入手的质感很奇怪,十分坚硬且冰冷,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雕成的。

既然是笛子,应该能吹响吧?白清明心里想着,就把骨笛凑到嘴边,想听听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声音。

“小友,慢!”那道士一个箭步就冲到白清明面前,劈手便夺去那笛子,郑重道:“我劝小友还是把这东西给我罢,你若吹响了这笛子,恐怕活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