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孟德遗话(2 / 2)九州同悲首页

“哎!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况凡人乎?阿翁这身体已如枯木朽株,日薄西山。虽然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你接位的一应事宜,但阿翁最近每每想起所虑所思,还是惕然心惊!”

“阿翁,究竟是何事?”

“前几天元宵节,民间有个谜语你听说了吗?说,‘坐也是立,立也是立,行也是立,卧也是立’,吾儿可知……”

“马?父王,西凉马腾早就凉了啊”

“啧”,曹操无奈咂嘴,“什么马腾,孤说的是另一匹马!”

过了约莫五秒钟,曹丕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父王,父王所言,莫非是,司马……司马懿?”声音越说越小,仿佛蚊子叫一样。

但此时的曹操,不知怎的,耳朵出奇的灵,

“正是此人!此人是真正有大才者。”

“建安二十年,他随为父征张鲁,张鲁既平,他劝为父趁刘备初取益州人心未附之际陈兵汉中以震慑益州,进而进兵益州,如此可速胜矣。为父当初以不可得陇望蜀为由搪塞过去。而今想来,自赤壁兵败后,孤一直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有时候确是过于谨慎了。哎,老了。”

其实这也好理解,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越有财富、地位越高的人越害怕失去。

“建安二十四年,司马懿上屯田之策,孤阅后以为此策甚善,但一时想不到前去施行的人选。孤自顾自低语道:“那应派何人去为宜呢?”孤的话刚说完,他便毛遂自荐,还说什么为解君忧敢辞其劳。

正好,孤也想看看此人能耐究竟有多大,便任其军品司马之职。准其放手去干。这小子还真是挺能折腾,他在淮南淮北开凿河渠,引水灌溉,在关中也修了成国渠和临晋陂,引汧、洛之水灌溉盐碱贫瘠之地。而后他一方面他招募流民进行耕作,一面又令军队士兵实行军屯。不到三年,国中便仓廪丰实,黎民衣食富足。尤为甚者,孤命校事府暗中调查,发现司马懿在屯田的这几年,利用职权之便,私下结交地方豪绅和军中将官,并提拔亲信之人。孤为防其与地方和军队走得太近,便派人将其替换回京。

同年夏,云长公水淹七军致使于禁惨败,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便降了刘备。可你不知道的是,司马懿他早就跟孤提起,‘胡修行为粗暴,南傅方骄横奢侈,二人难胜州郡之任’。司马懿识人之明,令孤大为赞赏。

“今年年初,关羽败亡身死,孤想迁荆州之民内附,这小子又谏言‘关羽新败,人多观望。中土之民皆安土重迁,若我们现在迁徙留在本土的良善之民,不仅会伤其心,外逃之人为惧迁徙必不敢归。’孤纳其言,后荆楚本地外逃之人果然都返回原籍耕作。”

“原来父王不放心的是他啊?可在儿看来,他不过是个志高略远的能臣而已,儿没看出来他有什么超乎人臣之处。”

“为父帐下,有大智谋大才能者何止千百?若其只是有大才干,善加利用也就是了。孤之所忧……儿啊,你可还记得他当初是如何入仕的?”

“儿记得,当初父王说如果他再不来,就让他去牢狱里待着。可,可依儿臣看来,当年他不愿为官,乃是因为当年的司马懿只是心怀汉室而已。”

“是啊,我当初原也以为,这个孺子不愿意供我驱使,只因为他心向汉室。去年孙权上劝进表文,司马懿也以“汉运垂终,畏天知命”一番说辞试探我是否有称帝之心。天命无常,上一个称帝的袁术早已是冢中枯骨。若说袁术是错看时机妄称帝号,那两百年前的王莽又如何呢?他受禅之时,又何尝不是万民拥戴?而最后不也是身死国灭?孤纵有废立之心,却也是万般思量。一旦受禅,便再无半点退路。”

“说回司马懿,若司马懿只是心怀大汉倒还罢了。黄巾以后天下割据,荀令君也是忠于汉室,但仍愿助我平定四方。可与司马懿相处十余年,孤听其言观其行,我看这匹马,虽对当世英雄们也时有赞许,但在他心里,能令他敬服的怕是还没有。”

“子桓试想,一个饱读韬略胸怀大志腹有良谋的世家子弟,知政事,知军事,知民事,能拉拢豪强和军队,对各方面时局态势把握奇准,却不肯依附他人,当世豪杰皆入不得他眼。再加之此人心有大汉,若他掌握实权一旦有变,不论是自立或是复汉,都会是你最大的敌人!”

曹丕听着曹操这一通话,越听便越发的后背发凉。小心翼翼问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杀!”

这一刻,窗外的雷雨似乎更加猛烈了,雷声轰鸣,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震塌一般。闪电一次次照亮寝宫,将曹操此刻那凶狠的的面容映照得更加清晰。每一次雷声响起,都让人心头一紧。

“父王且慢!父王请听儿臣一言!父亲为政二十余年来,已杀名士数十人,九江边让,北海孔融,弘农杨修,清河崔琰,南阳许攸……天下士人已是望而却步,司马懿之前不应召为官,想必也是害怕自己小命不保。若再杀了司马懿,怕是自绝天下贤路啊父亲!”

“再者,宗亲旧部多为丕儿叔辈,且常年征战戎马疆场性情彪悍又多不通文墨,父亲在时,尚可以维威德使之畏服,若父亲不在,骄兵悍将无人制衡,儿坐这魏王的位子恐也是如坐针毡。”

曹操听得时而皱眉时而舒展,如此反复五六次,才开口说道:

“子桓能想到这些,为父也算是放心了。”

突然曹操严词厉色,“但司马懿此人,你仍不可不防!若能掌控,便善加驱使。若感觉不可控制,宜早除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