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博峰顶上的最后一抹夕阳消失时,“黄萝卜”们踏着月光往回走,王吉栋垂头丧气地走在最后面。
突然,有人大喊道:“王班长,王班长,你快过来看。”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跟遇上鬼似的。”王吉栋没好气地回答着,紧走了几步赶上了其他的人,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每次遇见癞瓜子的地方。
先到的人已经围成了一圈,圈中间是一个用砖头重新支起来的桌子,桌面子是一块缺了一个角的旧瓷砖,灰白中夹杂着黑色花纹,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旁边整整齐齐码着几摞子砖头,像是预备当板凳用的。新桌子的位置换了地方,支在林子里最大的一棵树底下了。
大家互相瞧着,好像在等着看谁能对眼前的一切给出点答案来。
“王班长,我觉得这就是那个癞瓜子干的。”有一个人先发表了意见。
“嗯,可能是,除了他还有谁会在这儿弄这个呢?但是,这家伙再弄这个是要干什么呀?”王吉栋沉思反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人突然大笑出了声,把沉思的人都吓了一跳。
“哎哎哎,老苟,你发神经了吗?”笑声打断了王吉栋的沉思,便气哼哼地问道。
那个被叫老苟的人看起来并不老,脸是这群人中间最白的,皮肤里好像有一种专门对抗紫外线的基因,瘦削的身材套在宽大的黄工作服里显得极不协调。他叫苟华,年纪大约四十五六,来自四川。因为他在这个班组里年纪最大,加上年轻人喜欢开玩笑的特性,久而久之,油田上的工友无论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见了他都叫老苟。
老苟没有理会班长生气,笑嘻嘻地说开了:“嗷吆,让老子来给你们分析一哈吧,这么简单的道理嘛,这个桌子就是那龟儿子支的。但是,他支这个干什么呢?”
老苟故意停住了,瞄了一眼周围的人,见大家都瞪着自己准备听他的高论,便得意起来,抬手摸了摸没长胡子的白下巴继续说道:“据我看嘛,这是龟儿子选中的一块风水宝地。可能…可能在这个地方喝酒不容易醉。所以嘛,这就能解释通了嘛,那龟儿子还想到这块风水宝地上喝酒,又怕老子看见扒了他的癞瓜子皮,就死皮赖脸的先给咱们道了歉。所以嘛…,这就解释的通了嘛,前段时间…...”
老苟的高论还没结束,就被班长打断了:“哎哎哎,老苟,你狗嘴里还真吐不出象牙来,谁不知道喝酒就是为了喝醉?第一次听说喝酒还看地方的。”
大家都笑了。
老苟红着脸辩白道:“好好好,那你说说嘛,这是个撒子情况?”
“就是啊,这是个啥情况呢?”人群跟着附和道。
大家争论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一致认为老苟的解释最为合理。可能癞瓜子有他们的讲究,喝酒是得先看风水。
“咱们把它砸掉吧?”一个人提议道,捡起一块砖头准备砸桌面子。
“不不不,别砸。”
班长赶紧阻拦道:“要是真像老苟说的这样,等癞瓜子们聚齐了,咱们扒皮就是了。哼,前些日子看着他那张诚恳的苦瓜脸,我还觉得有那么点孝心,这么看来是想愚弄咱们啊。”
捡砖头的那个人忿忿地扔掉砖头,既然桌子不能砸,便泄愤似的蹬倒了码在桌旁的几摞子砖头。
回去的路上,他们重又对癞瓜子们恨了起来。但想到不久之后就能将癞瓜子们一网打尽,每个人又都兴奋起来了,叽叽喳喳地研究怎样扒癞瓜子的皮才最为痛快。
班长提议,这次绝对要把癞瓜子一网打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绝不能像上次那样让他们溜了。尤其是跑得像兔子一样快的那个,更得严加防范,并且给随时都有可能开展的行动起了一个很正式的名字:捕瓜行动!大家一致叫好。
由于老苟是第一个分析出癞瓜子意图的人,大家便请老苟担任“捕瓜行动”总指挥。老苟谦让了一会,见班长确实没有要当的意思,便欣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