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从前好啊,老四,你生的晚,没亲眼见过以前的大秦,打仗之前的长安,我爹娘带我去过,很美的。”
“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在三十多年前和匈奴打的那仗里,我爹战死了。”
“我就是拿着我爹战死分的军饷拜的码头,学的武艺,给我和我娘讨口饭吃,没想到这一讨,讨成镖头了,嘿!”
张大哥,您这就是用最轻快的语气说着最悲伤的事吗?抓住悲痛,顷刻炼化?
张正方指向马车道:
“小友你快去车上睡会吧,我们马上就到云城了,转周天会很累的。”
“老四,你也去车上坐着吧,我们马上出发了。”
“好嘞,张大哥”
“是,张头。”
………
轱辘轱辘的马车声回荡。
镖队出发了。
刘云生躺在马车的货物上,静静看着另一辆用篷布盖着的马车,那马车上装的是死去镖师的尸首。
面对死亡的无力感,刘云生在当武警特战进山反恐时感受过。
当时一块因为爆炸飞来的碎石击穿了一个叫虎子的战友的脖子,刘云生扛着昏厥的虎子跑出了他这辈子配速最快的武装越野。
最后虎子没救回来,军医和上级跟他说虎子伤得重,没当场死亡就已经是奇迹了。等到后来刘云生四处打听才知道,虎子其实是能救回来的,只要他当时再快三分钟!就三分钟!
如果自己平时训练再拼一点,虎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在虎子的葬礼上刘云生见过虎子的家属,父母皮肤蜡黄,既不健壮,也不显得瘦弱,脸上褶皱很深,是两个在土地上耕作了一辈子的农民,拦着虎子的骨灰盒,舍不得让他下葬。
虎子那个长相普通,气质普通,穿着普通的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妹妹躲在角落里捂着脸抽泣。
这个家庭本来在慢慢欣欣向荣的。
刘云生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存折塞进虎子妹妹的包里,然后跟领导说自己不舒服,提前离开了葬礼。
自己没脸待在那里。
“在想什么呢,还不睡。”张正方对刘云生说到。
“想起些事情,我有个兄弟死在我面前,我差一点就可以救活他的,就差一点。”刘云生面无表情说到。
张正方接话:
“这帮兄弟跟着我不为别的,就为了讨口好吃的”
“本来各路都已经打点好了,但在过李家坡的时候,老爷们看上了我们这批货,想要一半,我没给”
“给买路钱可以,但是给货就几乎是砸了自家的招牌,以后我们别说吃好的,可能连饭都没得吃。”
“我仗着带来的人实力不弱,硬是带上货上路了。可没想到,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有这么猛的毒,居然舍得用这么猛的毒,来对付我们?那些老爷怎么想的?!”
“唉,如果当时我态度软些,这些弟兄说不定就不用死了,呵。”
刘云生看向张正方:
“咱们这种人拼了命就是为了活着,然后吃好,睡好,玩好,再想别的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像咱们这种人是不容易猜到那些老爷们是怎么想的,说不定这些货,那些毒,还有死的人,都是老爷们用来消遣的玩意儿。”
“老爷找你要东西,你不给,你让老爷有点不高兴了,老爷就得让你很不高兴。”
张正方恍然道:
“啊,是啊,是啊,我怎么会想不到呢,呵呵呵呵。”
张正方欲言又止,半晌才把话给憋出来:
“这世道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我们不过是仙人和老爷消遣的陪衬。”
“镖头干久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呵呵呵呵。”
张正方笑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