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铁雄阳奉阴违，相反铁雄对萧凉十分尊敬，师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没有二话，当然这一切是不涉及萧菱的情况下。只要涉及到萧菱，铁雄自然的就会站在萧菱这边，天王老子来了都转不过弯来。

“菱儿你去休息吧，铁雄你留下，师父有些事和你说。”

“是。”铁雄看萧菱向自己告别离开，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但是片刻后意识到师父还在身边，笑容戛然而止。

“铁雄，师父拜托你一件事。”萧凉表情严肃，甚至还有些请求的意思。

“师父请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会照顾菱儿一生一世吧？”

“师父……”铁雄有些黝黑的皮肤显不出那抹红色，但是也能看出他的窘迫。

“你对菱儿的感情，我们都看的出来，这一问算是明知故问。”萧凉摇摇头，又道，“虽说太子殿下对菱儿也有意思，但是绝不像你那么纯粹。”

“师父……徒儿只希望菱儿一生无忧，至于以怎样的身份，都无所谓，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只是师父，只是入宫而已，为何会将菱儿托付给我？”铁雄生性木讷，但也不是痴傻之人，此刻萧凉神色严肃，必然是出了大事。

“明日一早，师父将随太子殿下进宫面圣，如果师父在明日之后还没有信传来，慕容将军就会带你们出城，你带菱儿离开洛阳，找到冷儿，然后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好，千万不要再回来！”

“师父，如果如此凶险，师父又何必出山呢？”

“为师受朝廷大恩，却逃避职责、消极避世多年。当时长安危机，百姓遭难，隐居深山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又岂能袖手旁观……只是师父的过去，恐怕会连累你们……”

“师父，其实不止徒儿疑惑，菱儿和冷弟也在困惑，师父身上究竟有何往事？”

“铁雄，如果明日师父安然无恙，师父把一切都告诉你们。”萧凉表情淡漠，耳朵却微微颤动一下，眼神也看向了门外。

“好。徒儿希望有一天能听一听师父的故事，徒儿告退。”铁雄是个干净利落的人，这也是萧凉只与他敞开心扉的原因。

铁雄离开后，萧凉依然站在原地，看着驿馆的大门缓缓打开，两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月光之下，体型相近的两人却走出了不同的风格。一人身穿锦袍，躬身慢行，步履有些蹒跚，一看就是个老者；另外一人，一身戎装，气宇轩昂，明显放慢了脚步，跟着前面的老者走了进来。

待驿馆大门关闭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萧凉身上，萧凉扫了二人一眼，也没有言语。

两人走到萧凉面前，月光洒在两人脸上，让萧凉看到了两人的脸庞。

“萧大人，萧将军。”萧凉嘴角微微勾起，然后不咸不淡的向两人拱了拱手。

“大哥，你回来了。”身穿戎装的中年男子脸上尽是惊讶的神色，他上下打量了萧凉一番，脸上表情由惊转喜，“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老者就冷冷的“哼”了一声，中年男子赶忙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眼神也有些闪烁。

“你竟然还能回来？”

“怎么，萧大人不想让我回来吗？”萧凉嘴角的勾起慢慢放下，眼神也变得冰冷。

“大哥，不要和爹这么说话！”

“文弟……当年在祠堂列祖列宗面前，萧冲老先生，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当日你也在场，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萧文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萧冲面色如常，依旧是气势汹汹的模样。

“你回来做什么？！和我们萧家作对吗？！别忘了，你也姓萧，即使被赶出家门，行事也要顾及萧家的颜面！”萧冲显然对萧凉这个儿子很不满意，即使父子二人多年未见，一见面也是劈头盖脸一顿埋怨。

“顾及颜面？怎么顾及？听命于亲王嚣张跋扈，还是帮外戚干预朝政？还是蛇鼠两端，两头下注？”萧凉冷笑一声，眼中都是不屑，“只可惜我萧凉腿脚不好，跪不下去，无法和大人您同进共退！”

“若不是你相貌与老夫有些相似，老夫真想不到能生出你这等逆子！”

“怎么，萧大人还想把脏水泼在发妻身上吗？”

“你……”一说到发妻，萧文的眼睛里尽是复杂之色，而萧冲顿时泄了气一般，“你这次回来，站在哪一边？”

“我只忠心为朝廷办事，不过至少不能和萧大人站在一起，我早已不是贵府的人，贵府上下的荣辱与我无关，我的行事生死也由我一人承担。若是怕我行事牵连贵府，萧大人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大哥，爹此次前来，并非兴师问罪，只是想叫你一面。还有……孩子怎么样了……”萧文面露难色，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爹娘，想见见孩子……”

“萧大人，覆水难收啊！”萧凉听到萧文的话，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全然不顾萧冲和萧文诧异的目光。

“覆水难收……”萧冲喃喃自语，对于自己的儿子为何会这样说，他自然是心知肚明，而自己忽然来找失踪多年儿子的原因，他也是知道的。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听了母亲临终的话，去洛阳城萧府见你，与你有了那段父子关系，也不至于后来害了芳儿……”萧凉眼神落寞，眼下只是强行压抑着悲痛的情绪，没有示弱罢了。

“萧大人，若是你的文武二子生下的儿子没有夭折，你会想起我的孩子吗？当年若没有伙房婆婆的一丝怜悯，偷偷将孩子就在拆房，每日用一点牛奶续命，硬生生撑到我作战回来，只怕我的那点儿骨血也被你们灭杀了吧。在你抛弃他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彻底失去他了！”

“覆水难收！报应啊！哈哈哈哈！”萧凉说罢就狂笑不止，转身抛下自己的父亲兄弟而去，留下两人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