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思殿，内书阁。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御书房。

“嵇仲，我从皇城司调一千亲从官给你，加上开封府的厢兵与街道司所属，三日内将汴京城内所有住户的粮食都收缴过来，统一存放，不管是粮商还是富室显贵，拒不配合者，抄家没族。再在城内设立多个施粥点，除士卒与保甲，每日每人定时定量施粥，能多撑几日是几日。”

赵谌强打着精神，吩咐着张叔夜。

成年人的思想，小孩子的身体，超负荷的劳神劳力，这孱弱的身体着实有些受不住。

张叔夜也一直在为此事发愁，陛下的办法虽然可以多撑数日十数日，但之后呢？

君臣二人的心里都有一层阴霾，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赵谌曾看过一篇北宋末年庄绰所书的《鸡肋编》，记载着靖康之难后的六七年间，山东淮南生灵涂炭，人相食而续，人肉贱不如猪狗，老瘦男子称作“烧把火”，年轻女子称为“不羡羊”，小孩子则称为“和骨烂”，而这些，又统称为“两脚羊”。

是的，这不是说的五胡乱华时期，而是发生在北宋末年的事实，所以赵谌看到时，才会大为震撼，印象深刻。

金兵若是长期围困，勤王军又不来救援，汴京城在拒不投降的情况下，到最后难免会成为书中所描写的人间炼狱。

赵谌嘴里有些发苦，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嵇仲，有些事，还是要心里有数。”

张叔夜心里一凛，沉默着点了点头。

岳飞从殿外进来，身上有些湿迹。

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

“陛下，翰林学士承旨吴开、吏部尚书莫俦从金营回来了，说是有太上皇的懿旨。”

赵谌想了想，起身坐回御座，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岳飞提声朝着殿外喊了一句，两名官员快步走了进来，拜见太子殿下。

赵谌闻言，面无表情，眼睛却忍不住眯了起来。

张叔夜喝叱道：“大胆，陛下早已登基，传谕金虏，尔等岂会不知，今故意辱没陛下，是何居心？”

吴开与莫俦虽心中惴惴，但负命而来，只得硬着头皮上。

吴开揖首道：“陛下并未有诏书传位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僭越称帝，实属大逆不道。陛下命我与莫尚书回来传达口谕，着太子殿下携皇后、剩余的帝姬与妃嫔在三日内前往金营，朝廷事务暂由我们二人主持。”

赵谌笑了起来，在他稚嫩的脸上显得有些古怪。

“不就是宫中的女人吗？没问题，你们今日便回去复旨，我明日着人清点好了，后日亲自送到金营。”

吴开与莫俦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看来先前在金营的猜测并没有错，太子才十岁，又能有什么主见，想来一定是受了张叔夜之流的蛊惑，才会异想天开的称帝，妄想与金人抗衡。

二人想着回去肯定能得到金人的奖赏，并没拒绝赵谌让他们回金营的安排。

打发走吴开与莫俦之后，赵谌敛去了笑容，对岳飞说道：“事不宜迟，就是今夜！”

岳飞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赵谌转身对张叔夜郑重的说道：“父皇未入金营前，给汴京百姓发了不少武器，开封府张出告示，凡杀死金兵者，皆可凭尸首至开封府换取一定数量的金银或粮食，具体数量由你来定。”

张叔夜苦着脸道：“陛下，开封府的金银财物连先前都被徐秉哲连同搜刮到的一起送去金营了，况且，开封府也没有余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