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权衡精算外祖心狠 寄寓苟活孤儿境悲(1 / 2)从孤儿到富翁首页

第四章

权衡精算外祖心狠寄寓苟活孤儿境悲

王氏的丧事和丈夫的一样寒酸凄凉:一只小木箱当做棺材,愣祥儿和他的牛车,几件纸作和小贵发一个孝子,便草草地把她与丈夫合葬了。

爹没了,妈也没了,剩下一个十岁的小贵发怎么办呀?这个世界上除了爹亲他,妈亲他,谁还会亲他呢——没有叔叔伯伯,没有爷爷奶奶,乔家几代人就剩下这个小娃娃了……

最后,村人们只得让他跟舅舅去外婆家住了。

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同情妹妹,可怜外甥,他无法拒绝村人们的意见,更无法拒绝外甥上门。

把粮食衣物收拾到推车上之后,乔家的屋里更显得空荡荡,凄惨惨,满目荒凉。舅舅把房门的锁子套上,“喀哒”一下,房子锁住了。

随着这“喀哒”一声,小贵发的眼泪又涌出来了。——这屋里已是空荡荡了,爹妈都走了,粮食衣物也搬走了,自己也要走了,自己不能在自己的屋里住了。这个幼小的心灵是睹物思亲?还是恋恋不舍?小贵发终于憋不住,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了。

舅舅的眼圈也湿润了。

“走吧,俺娃不用哭了。”舅舅劝着外甥,推起车出了街门。

“喀哒”一下,街门也锁了。

舅舅去邻居程景儿家送钥匙,小贵发则立在推车旁,盯着那街门上的铁锁出神……

舅舅已经和程景儿说好了,请程景儿替乔家看看门,扫扫雪,同时乔家的三亩地也让给他种。

舅舅从程家出来,程景儿夫妇也出来了,他家的两个女儿也出来了。

“景哥,景嫂,这院就靠你们照护了,看在他爹妈的份上,你们就费费心吧。”舅舅客气地嘱咐。

“你放心吧,我们会照护的。”程景儿夫妇客气地答应着。

这时候,两个小娃娃也在道别。

“贵发哥,你走了甚时候再回来?”程家的大女儿金环问。

“我也不知道……”小贵发答应着,眼睛不知不觉地望着街门上的大铁锁,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滚出了眼眶。

小金环看着小贵发哭了,她的眼睛里竟也涌出了泪花。

“我们走了!”舅舅说一声,推起车走开了,小贵发也跟在舅舅后面走开了。但小贵发却像被一根线扯着似的,他走了几步,又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金环一个人倚着街门仍看着他们,眼眶里好像闪着泪花。两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又远远地对视了一霎;这恋恋不舍的一霎,似乎要把童年那纯洁的情谊永远融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

走出南门外,是一片黑压压的枣园子,把天都遮得暗了。树一多,风声也大了,只听见西北风呜呜地吼着,在树梢上盘桓,把一些残存的枣叶沙沙地刮了下来。

小贵发打了一个激灵,他感到了一股寒气。在寒冷的冬天里,院里比屋里冷,街上又比院里冷,村外又比村里冷。气温如此,大概心情也是如此。

“这是谁家的枣树?真多呀,把半个村子都遮住了!”

舅舅推着推车在枣林中的小道上走着,边走边叹。这么多的地,这么多的枣林,是一户普通农家几代人奋斗也难以达到的呀!小贵发这个老实巴交的舅舅,靠着几亩薄田和老父亲做豆腐的手艺维持生计,靠着几间陋屋和一个媳妇传宗接代,他哪里敢想拥有这么多财产?——他只有叹为观止了。

这时候的小贵发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天真年龄,一听到舅舅的问话,便把自己的所知全抖露出来了:“这是俺村王财主家的枣树,我和他娃娃金福在一起念书。金福家可有钱呢!”小贵发说着,似乎不甘心于只说别人的好,不愿意过于抬高别人而降低自己,于是他歇了口气,又补充说,“不过他念书没我好,打架也打不过我!”说这两句话时,小贵发一股兴冲冲气昂昂的劲儿,儿童那可爱的傲气荡漾在稚嫩的脸上,喜人,逗人。

环境转移了,话题转移了,舅舅外甥的情绪也转移了。

“你摔跤行不行?”舅舅问着说,“去了俺家和你虎哥摔一跤,看看谁厉害?”

“俺虎哥厉害呢?”

“嗯!他能把我摔倒!”

“真的?”

“嗯!”

“……”小贵发傻眼了,他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在舅舅脸上来回转着,一半惊讶,一半疑惑:“你是……哄俺呢!”

舅舅笑了:“那你一会儿去了舅舅家和你虎哥试一试!——你敢不敢?”

小贵发也笑了,但也只笑不答。这个问题,他需要见识一下虎哥以后再答。

乔家堡距东观只有五里路程,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小贵发和舅舅短暂的谈笑也就结束了。

一到外婆家,情绪就变了。外婆把小贵发拉到怀里摩挲着脑袋,哽咽着,终于哭出声来:“呜呜——,我那苦命的女儿呀——!”外婆一哭,小贵发又想到了妈,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这是外婆的家,于是他又悲伤起来了。他低低地抽泣着,眼泪在眼睛中小心地滚动着,打着转儿,似乎不敢滚落在外婆家的地上。

刚才在路上走,小贵发倒觉得自在,坦然,随便,可一进外婆家的门,他突然就拘谨了!是人的天性使然,还是十岁的娃娃已经有了小心眼儿:路是公的,谁也可以随便走,似乎也有他的一份;而外婆家却是外婆一家人的家,这里没有他的一份,没有他的一草一木,或者说,这里没有他的位置……

小贵发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谨慎地转动着泪眼,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