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韩陇疆听罢，看看星图，看看韩陇域，看看台下一众指令员，又低下头沉思了许久，最终牙一咬，眼一红，吼道：“身后之敌围上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我们有两支舰队正在竭力阻挡他们！面前之敌已是强弩之末，蹦跶不了多久！我相信，我们能在身后之敌围上来前消灭面前之敌！面前之敌一灭，再调转枪头攻击身后之敌，也还是来得及的！哼嗯……不如说，是一定来得及的！陇域……哼嗯……陇域！命令各部，全力以赴，限期十二小时，必须拿下新山巅要塞群！！！”

“哼嗯……是！元帅！”韩陇域闻言，抬起头直视韩陇疆，双方眼神交汇之际，韩陇域看到了韩陇疆大赌一把的决心，遂也咬牙应下命令，陪他赌上这么一次！

韩陇疆命令一下，本就猛烈的攻势再度提升了一个等级，无当号舰桥之上，副官杭云粼看着星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绿点和接连发来的军报，对盯着星图一言不发的蓝布正说道：“元帅！敌舰队群攻势更猛了，各部损失极其惨重！我包围圈尚未合拢，万一……”

“哼嗯……云粼，韩陇疆果然舍不得这个千载难逢的彻底吃掉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要拿整支舰队群赌上一赌！一切都在预期之内，就看谁的动作更快，谁能撑得更久了！云粼，撤去本舰及本舰队所有伪装，亮明身份！而后，电告各部，恪尽职守，全力以赴，死守不退，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是，元帅！”

面对韩陇疆的疯狂攻势，蓝布正毫无胆怯，较为冷静地将命令下达，而后继续一动不动地站在司令台边，全神贯注地盯着星图。

此刻的战场，比先前任何时刻都更加接近地狱：各级战舰接连爆毁，留下漂浮着的残骸、冰雕；战机无人机损失速度快过补充速度，双方飞行员平均战场寿命更是下滑到夸张的半小时；不管是专门的医疗舰还是各级战舰内部的各处医务室乃至是长廊之间，都躺满了不停哀嚎着的伤残军人。

战场之上，敌我双方已然混杂在一起，从现代化战争的超视距作战打到最为古早的接舷战，导弹射尽，补给困难，能量不足，力场消散，战况最为激烈的部分战区甚至出现了双方战舰互相撞击的现象。

联合历二百五十二年，共和历一百五十七年一月二十七日凌晨一时许，新山巅要塞群方向双方死磕之际，终归舰队群分遣出去的两支舰队面对数倍于己且仍在持续增加的泛星空联合太空军舰队，因无援军前来，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两支舰队总旗舰相继被毁，残部军心、士气尽丧，全面溃败。

凌晨二时三十分，简单地打扫完战场后，龚终胜与羊虎分别率领的两部分舰队加满推力急行；凌晨四时许，两部分舰队全部进入指定位置；晨五时三十分，两部分舰队完成最终调整，于困守在新山巅要塞群的六支舰队一起，形成三面包围之势，扑向终归舰队群；晨六时五十分许，泛星空联合太空军的反击正式开始。

一月二十七日晨七时许，看着已然扑上来的包围网和各部接连发来的军报、求援电，韩陇域默默地走到韩陇疆身旁，看着他，想开口劝退，又想开口劝攻，几番纠结后，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整个人就那么呆呆地矗立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韩陇疆。

韩陇疆原本正握着拳摁着桌子，愤怒地看着星图展示着的上逐渐于己不利的战局，突然感到身旁正盯着自己的视线，便就转过脑袋去看，见是正在发呆的韩陇域，他轻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口道：“陇域，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话吧？”

“额，哼嗯……元帅……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舰队群现在正三面受敌，应该在损失进一步扩大前下令撤军……可我又觉得，敌我双方交错在一起，短时间无法分开，现在撤退可能白白葬送正在最前线与敌鏖战的将士，丧了军心士气……可，不撤的话，我又怕敌军从三面合围变成完全包围，到时万一整支舰队群都逃不掉的话，损失就更大了……可，撤的话，又得前功尽弃……可我们又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代价，整支舰队群呐，十一支舰队啊……可……啧……哼嗯……不好意思，元帅，我好像有点……混乱……”

“哼嗯……”闻言，韩陇疆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星图，盯着星图沉思了片刻，而后再次转过头看回捂着脑袋，低着头，轻声念叨着什么的韩陇域，并顺带着扫了眼台下一众忙得汗流浃背的指令员，“陇域！事已至此，现在撤退的话确实是要前功尽弃了……要塞群方面之敌，就快被击溃了，就算不溃，也快全军覆没了……哼嗯……所以，陇域，我决定不退，我们，要继续战斗，直至彻底消灭当面之敌！”

“哼嗯……继续战斗……元帅……继续战斗的话……可……嗯……哼嗯……是！元帅！我明白了！”韩陇域言语之间仍显混乱，但他最后还是走了出来，用一种较为坚定的语气回复道。

“嗯，陇域！振作点！战场之上，大军统帅，怎么能像这样不知所措？你这样，让将士们看到了，会产生不良影响的，尤其是在这种逆局之中，更不能产生动摇！”

“是，元帅！您说得对，我，明白了。”

“嗯……好弟弟……”闻言，韩陇疆挪动脚步，靠近韩陇域，并轻轻地抱住他，拍了拍背部。

“嗯……大哥……”见状，韩陇域亦伸出手，轻轻地抱了上去，轻轻地拍了拍这个四兄弟中的老大，比自己年长十余岁的大哥的背。

两人之间只是这么轻轻地抱了下，在周遭指令员们看来，甚至都不像是个拥抱，更像是在说着什么悄悄话这样子。

“哼嗯……陇域，命令，外围战舰转身抵抗围来之敌，其他战舰继续攻击要塞群方向，我舰队群攻击重点不变，依然是要塞群方向！另外，陇域，联系中心点要塞群方向，叫驻守樊雪余、光致意将军他们派舰队前出，尽全力确保我舰队群后勤补给线不断！可以的话，让他们再分兵支援下我们！”

“是，元帅，我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陇域。”

言罢，韩陇域转身离开，前去传达命令，看着韩陇域的背影，韩陇疆稍稍出神了会儿，旋即抬起右手，滑动环路，向跟着终归舰队群同来，但并未出现在作战序列，甚至都没有在战场之上出现过的太空军中将广道言所率领的实验型隐身舰队发去一封密电，要求广道言率部进入指定位置。

他的密电发出后没多久，便就收到了广道言的回电，回电内容很短，只写着：“是，元帅！”

“哼嗯……”看完回电，韩陇疆正了正衣装，而后抬起头，看向那满屏红绿黄点的星图，死死地盯着它，关注着每一个细节的变化。

另一方面，无当号舰桥之上的蓝布正、新山巅要塞群主要塞指挥室内的东门广麟，也同样死死地盯着星图，关注着每一个细节的变化。

双方的选择已做好，双方的命令都已下达，开弓，没有回头箭，双方各有优劣，不到最后时刻，孰胜孰负，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