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慧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只有她一个人,道:怎么?没找到人?
何鹿言点点头,道:是,我今日去了几次纪师妹的住处,可是她都不在,问起其她姐妹都没看到纪师妹的踪影,莫不是纪师妹有事下山了?
清慧大师面无表情,道:了凡向来知道轻重,若是要下山肯定会知会我一声,你们找不见她,多半是··”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转了话题,对何鹿言道:既然找不到她,就算了吧,反正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自去处理一下那些事情吧。
何鹿言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向清慧大师行了一礼,随后走了出去,临走时还是轻轻的将门关好了,待屋外何鹿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清慧大师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才慢慢浮起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许久,她低低的叹了口气。
光线从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将这间精致简朴的小屋照的透亮,清慧大师默然下了床榻,走到门前,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这一片静寥在这小小的空间中。
珞珈峰后山是极僻静的地方,每当夜色晴朗明月当空的时候,这里的景色就十分动人,月华如水,自纪了凡上山后,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里独自一人发呆,清慧大师自小养育纪了凡长大,如师亦母,无人比她更了解纪了凡的心思了,当下听到何鹿言说找不到纪了凡,她思索之后,就料到纪了凡多半来了这僻静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山间巨树葱茏,同时离着山前那些热闹的殿堂越来越远,虽然清慧大师的居室也是在僻静之地,但在这里幽径之中,听着两旁树木沙沙作响,但是忍不住的心底一空,她在想,是不是了凡现在也是这种感觉,才会特别喜欢这个地方?
清慧大师心里这么想着,向着后山走去,果然走出树林,就看见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静静的坐在横空出现在孤悬崖边的巨石之上,无尽深渊里的山风呼啸不停的吹来,纪了凡的白衣也随风猎猎飞舞,雪霁神剑放着身侧,静静的闪出淡白色的霞光瑞气。
清慧大师看着她的背影,默然许久,眼中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情绪,眼光闪动不停,半晌之后,才轻轻咳嗽一声。
纪了凡立刻发现身后的异样,微感惊讶,此刻正是白日,这一次东去,珞珈峰也有几位师妹遭了不测,正是繁忙的时候,如何有人会到这僻静的地方来,而来人到了身后近处,却一点都没发现,她疾转过身子,映入眼帘的却是恩师清慧大师,纪了凡怔了一下,连忙起身飘了过来,来到清慧大师身前,低头行礼,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清慧大师眼中几分怜悯,用手拉了拉纪了凡的衣襟,柔声道:这些日子都清瘦了许多,怎么不在房间休息?
纪了凡垂首道:弟子知道了,多谢师父关心。
清慧大师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道:了凡,天意弄人,为师也没办法,此行东去竟没想到折损如此大,本欲待此行回归后,就将你和你师姐的婚事办了,但眼下诸峰皆是丧事不断,想必只能拖上一段时间了。
纪了凡神情一黯,却缓缓摇头,道:师父,弟子心里明白。”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轻声道:我与姜师兄的事,即便是晚一些也无妨的!师父不用担心弟子!
清慧大师面色缓缓平和,她一直最不放心不下这位身边最漂亮、道行最高,但性子又是最为孤傲的弟子,如今她也找到如意之人,虽心中还是有些不舍,时常还会在心里怪罪姜小白拐走了她的弟子,但好在姜小白还算人才,对纪了凡的情意极重。只是这个世道乱象已起,每一个修真之人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只愿结局一切顺利就好,她忽然叹息了一声。
纪了凡,道:师父,怎么了?
清慧大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先下时局动荡,心中有些不安。
纪了凡脸色微变,厉声道:魔教妖人,贼心不死,妄图倾覆天下,弟子手中雪霁,定为天下安危,尽一分力的。
清慧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 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道:只是有一件事,却是麻烦。
纪了凡,道:什么事?
清慧大师看了她一眼,道:昨日,山下传来消息,日月神宗一夜之间宗毁人亡。
“啊!”纪了凡惊讶,道:怎么会?何人所为?
清慧大师,道:我等四大派同气连枝,出此重手,我们定不会不知,此事还在探查,但天下有此实力的除了我等四大派,就只有摩尼教了!” 她眼光灼灼的看向纪了凡,道:只是,那人幼年大难,虽面上不说,但是心中定以此作为心中支柱,心中大仇终生都报不了,难免道心受损。
纪了凡面色大变,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清慧大师,继续道:此正值乱世,魔教席卷天下之心,人人皆知,这危难之际,那人一身道行与为师也相差不多了,正是要他出力的时候,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唉!
此时,纪了凡面色苍白,再也站立不稳,轰然白光冲天,朝着乾元峰而去,白色美丽身影飞掠而去,她此时哪里还管什么,脑中只想着他。
那是什么样的悲伤,十八年苦苦支撑的执念,才仿佛懂得那个男人吧?
她迎着风而去,决然而疯狂没有丝毫回头,她只想着那黑暗是否正笼罩着他?那可怖的冰冷是否侵蚀着他?
她要飞去,在他的身旁,和他在一起!
珞珈峰后山还有一道身影,远远看着天际一条白光远去,清慧大师看着匆忙的离去的背影,浑不似平日的冷静,就知道那个倔强的徒弟表面坚强,此时心中却有了一个致命弱点,千千万万个放不下的痴情执念。
清慧大师,最后只是低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缓缓向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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