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举了下手中的纸，老妇人看了一眼，便对她说：“让我来跟他说吧。”

若是平时，莫无难估计也懒得多嘴。

爱借就借，不借就算了。此处不借爷，自有借爷处！

可今天这套书他却不得不拿，没有周旋的地步。于是他准备拿出此前十八年中所学到的所有的社交技巧，来说服这位老奶奶给他借书。

“老奶奶早上好啊！”

他在看见老店长的第一个瞬间，就挂出了面对长辈时的招牌阳光笑容。

此时的莫无难，灿烂得像院里那一树招展的桂花：“老奶奶那些藏书我真的很感兴趣，就借几天，我一定给您好好珍惜着，您看可以吗？”

话音刚落，莫无难好像用余光看到了女孩鄙夷的神情。

呵，丫头，别太惊?，不要用你那倔强的羞耻观，来低估本大学生的决心啊。

他的内心在狂吼着吐槽。

“呵呵呵呵，当然可以了。现在像你这么爱看书的小伙子可不多了。”老太太笑着说。

耶！看来不用编故事了！莫无难的内心一阵欢呼。

还没等他消化完欢呼，老太太就叹了口气：“要是我儿子那时候也像你一样这么爱看书就好了。想当年我和我家那口子那么爱书，你说他咋就没遗传下来呢？”

不好！莫无难顿感不妙，赶紧说道：“唉，这人各有志，您也别太在意，有您二老这么博览众书的父母，我相信您儿子一定是个事业有成还孝顺二老的人，您说对不？”

“呵呵呵，小伙子真能夸人。”老太太笑开了花。

废话！这书店可是大学周围的民居，还是一楼，还是带院的！老太太住的还是另一套房，还能雇个小姑娘看店！莫无难内心长啸一声，就是绷不住自己的吐槽。

紧接着，一老一小就在这种十分奇怪的氛围中聊了很久。每当莫无难想找个借口走开时，他那张过于争气的嘴就能把话拉回来。后来，他已经快忘了自己的目的，只记得拉家常了

最后还是老太太自己要出去溜达了，才挂了视频通话。

放下电话，时候已近正午，让莫无难不禁在内心深处长叹一声：“麻烦死了”。

可这句抱怨，他却怎么也发作不到外面来。

突然，莫无难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少女已然走出柜台，给他递了杯热茶。

“谢谢啊。”他本想推脱，可实在是口干舌燥，最后还是在少女笑意盈盈的视线下拿起了那杯水。紧接着少女便把手中的笔记本展示给他：

“她很久没这么和人聊过天了。”

“啊？”莫无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般来说，这种知书达礼、子孙有成的老人不正应该是街坊邻居尊重的对象吗？

少女看了看惊奇的莫无难，又写道：“她这个人说话爱引经据典，性格又比较清高，我平时得看店，周围邻居们文化水平又都不行，没几个听得懂她说话的。老伴在时还好，还能聊到一起。可后来老伴一走，别人虽然还叫她一声柳奶奶，却都不怎么和她说话了。久而久之，她周围的朋友便屈指可数了。”

原来如此，莫无难点了点头。话说回来，刚才和老太太聊天时，他一直在为自己能接下那么多典故而惊?。这次聊天成功地让他重新评估了自己的文化水平、礼仪水平。

原来他也没自己想的那么不堪嘛。

正当她暗自得意之际，少女的笔记本又举到了他面前：“看你挺会说话的，要不留下来陪我看店算了。”

我也想啊！莫无难又暗叹口气。书香作陪，美人作伴，他本应享此间乐，可惜却让一周将近五天的满课拉远了咱们的距离，使你我只能在周末的两头徜徉。

看到他满脸的悲伤，少女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略有尴尬地放弃了拉人打工的想法。

在闲聊一阵后，莫无难抱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准备离开。可就在此时，他却看到书店外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人西装革履，长了张莫无难似曾相识的脸，还戴了顶格格不入的白色棒球帽。

莫无难脸色一变，大脑忽地剧痛无比，使他抱头瘫在地上。

他看到少女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想把他扶起来，可他却无暇顾及。剧烈的疼痛仿佛出闸的洪水，冲得莫无难眼前一黑，却也唤醒了曾有的回忆。

他想起了昨日看到白帽子同化别人的诡异场景。

他想起了前日对白帽子的两次问路，和对方当时人畜无害的神情。

他甚至想起，自己在入学前行程的高铁上，看见了一顶白帽子。

回忆不断涌出，构成一幕幕场景，在他心头萦绕，可除了那白帽子之外，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恶，为什么会在高铁上看到他？

看到他同化别人后发生什么了？

好像有人曾经告诉过我什么东西？

我到底失去了多少记忆？

疼痛渐渐消退，莫无难强撑着站了起来。他看了眼院外，男人已经离去。他长叹口气，摁住了少女拿起电话的手，对她笑道：“谢谢，我没事。”

接着，他把书扔在柜台上就跟了出去。